第99章.合巹嘉盟締百年

發佈時間: 2022-12-01 17:3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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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宮。

蘇青鸞坐在妝臺前,認真地端詳着鏡中容顏清麗的自己。

眉眼已經畫得十分細緻,腮上沒有打胭脂,脣上只淺淺地抹了一點兒桃花色,更顯得蒼白瘦弱,我見猶憐。

耳墜已經換到了第六副,秀娘終於忍無可忍,沉着臉走了過來:“娘娘,夜色深了,您該安歇了。”

蘇青鸞擡起頭,露出微笑:“更鼓還沒敲呢,哪裡就‘夜深了’?永安殿那邊,家宴只怕還未開席呢。”

秀孃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家宴國宴,那都是旁人的熱鬧,與咱們何干?娘娘身子弱,正該早些歇着,斷不該去爲旁人的事費心費神、自尋煩惱!”

“旁人的熱鬧?只怕也未必吧?”蘇青鸞微笑着,身子挺得很直,目光凜然。

秀娘氣沖沖地走出去,叫過一個小太監來囑咐了幾句。

那小太監忙躬身應着,尚未出門,卻有人急衝衝地過來報信,說是永安殿有召,請淑妃娘娘即刻前往。

秀娘一愣,臉色霎時難看起來:“娘娘病着,怕是不方便出門……”

蘇青鸞緩緩地站起身來,露出一個溫雅的笑容:“聖上有召,豈敢不從?”

傳信的小太監卻也不是個有眼色的,聞言立刻糾正道:“不是聖上有召,是太后娘娘下的懿旨。”

蘇青鸞臉上的笑容立時便僵了。

秀娘忙道:“既是太后下旨,那就更不必忙了。太后一向體諒咱們娘娘體弱,定然不會責怪的。”

蘇青鸞發出一聲輕笑:“若是姐姐的懿旨,我就更加沒有不去之理了。秀娘,拿我的披風來吧。”

秀娘氣得發怔,最終還是無力阻止,只得依言去把她的披風拿了過來。

蘇青鸞乘了輦,一路上不住地催着快走,不過多時便到了永安殿。

殿中隱隱傳來琴聲,清雅脫俗,令人心神爲止一爽。

那彈琴的卻不是什麼琴師,而是嫺妃程若水。滿殿只聞琴聲流暢宛轉,端的是技藝過人。

蘇青鸞站在門口遲疑了一下,舉步走了進來。

靜敏郡主最先看見,咧開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看吧看吧,我就說她不會不來的!”

蘇輕鳶眯起眼睛看着蘇青鸞,若有所思。

蘇青鸞輕移蓮步,緩緩地走到面前,“艱難地”屈膝跪了下來:“臣妾來遲了,請皇上恕罪。”

陸離沒有擡頭,仍舊面帶微笑地看着只管窩在蘇輕鳶的懷裡大吃大喝的陸鈞諾。

當然,也有可能是在看着攬住陸鈞諾的那雙手。

蘇青鸞在地上跪得膝蓋都疼了,終於聽到一聲“起來吧”。

“謝皇上”三個字說出口之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三個字是蘇輕鳶說的。

“皇上……”蘇青鸞站在當地,有些尷尬。

蘇輕鳶向她露出一個笑容,心無城府似的:“嫺妃她們一直遺憾沒有機會多跟你聊聊,貴妃也說有些想你了,鬧着要把你請過來。我本以爲你病中不願出門,沒想到你竟來了。”

蘇青鸞垂下頭,低聲道:“姐姐叫我來,我豈敢不來呢。”

“坐下吧。你身子重,可別累着了。”蘇輕鳶隨意地擺了擺手。

蘇青鸞遲疑着,在靜敏郡主的身邊坐了下來。

程若水彈完最後一個琴音,優雅地放下了手,垂袖端坐:“淑妃姐姐來了。”蘇青鸞點了點頭,微笑以對:“多蒙嫺妃妹妹惦記着。”

靜敏郡主拍手笑道:“嫺妃的琴彈完了,淑妃要不要跳支舞啊?”

陸鈞諾從滿桌子的食物中間擡起頭來,扮了個鬼臉:“她的腰圓得像水桶一樣了,怎麼跳舞?”

蘇輕鳶隨手在陸鈞諾的小腦袋上拍了一把,淡淡道:“淑妃一向不擅長這些東西,如今又病着,你們就別欺負她了。天色不早,大家隨意吃些東西,該散的便散了吧。”

蘇青鸞坐直了身子,微笑道:“青鸞確實不擅長歌舞,但今日佳節嘉筵,豈敢掃興?前日病中無聊,偶作了一闕新詞,斗膽獻醜一番,還請皇上勿怪。”

她言必稱“皇上”,陸離卻始終沒有擡頭看她。只有蘇輕鳶點了點頭,算是允准了。

蘇青鸞心裡十分不甘,面上便愈發難看。

小宮女取了琵琶過來,蘇青鸞輕攏慢捻,“錚錚”地彈了起來。

蘇輕鳶一不懂音律、二不工詩詞,並未聽出她唱的是什麼。只覺得她聲音低迴婉轉,甚是動人。

靜敏郡主一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似乎十分不屑。倒是程若水和沈君安兩人正襟危坐,細細地聽着,若有所思。

一闕詞唱完,陸離終於擡起頭,輕輕地拍了兩下巴掌。

靜敏郡主立刻不依了:“嬌嬌滴滴的,唱的是什麼東西啊?還不如嫺妃的琴聽着順耳呢!”

蘇青鸞微微勾起脣角,低頭不語。

陸離微笑道:“嫺妃的琴聲清雅脫俗,淑妃的新詞清新雋永,各有各的好,又何必分出個高低來呢?”

蘇輕鳶皺了皺眉頭,心裡一陣發堵。

這時陸鈞諾又鬧着要吃醬肘子,蘇輕鳶忙叫人夾給他,一時也就顧不得旁的了。

蘇青鸞緩緩起身,又跪了下來,高高地昂起了頭:“詩言志,歌詠情,皇上只聽出了‘清新雋永’嗎?”

此話一出,衆人都有些變色。

程若水和沈君安互相對視一眼,又各自低下頭去,同時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靜敏郡主卻“嗤”地笑了出來:“詠情?原來你是煞費苦心地寫了首詞,向皇帝哥哥邀寵來了?倒難爲你肯費這份心,不過可惜了,皇帝哥哥不喜歡你這樣的!”

一邊說着,她得意地往陸離的身邊蹭了蹭,邀功似的仰起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皇帝哥哥,我說得對不對?”

陸離眉頭微皺,沒說對,也沒說不對。

蘇青鸞一時有些下不來臺,便求救地看向蘇輕鳶。

程若水笑了一笑,試探着打了個圓場:“淑妃姐姐心裡念着皇上,填詞詠情也是一件雅事。我們這些粗笨無才的,縱然有這份心,只怕還寫不出來呢。”

蘇青鸞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一時簡直無地自容。

她自幼膽怯、怕見生人,何曾想過有朝一日會像如今這樣當衆出頭,任人評頭論足?

雖然早已設想過這種可能,她仍覺得渾身不自在,心裡的憤懣便更添了幾分。

蘇輕鳶早已察覺到了妹妹求救的目光。但不知怎的,她實在提不起興致來幫這個忙。

僵了好一會兒,她只得轉頭看向陸離:“她們說得這樣熱鬧,你好歹也表個態纔是。”

陸離面露微笑,淡淡道:“靜敏一向口無遮攔,淑妃不會跟她計較的。”

蘇輕鳶聞言便笑道:“還不快起來,跪來跪去的做什麼?瞧着倒像是貴妃欺負你了似的。”

蘇青鸞在地上遲疑着,不肯起身。

靜敏郡主幹脆歪着身子往陸離的懷裡一靠,朝蘇青鸞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蘇青鸞的臉色立時蒼白了。

陸離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下意識地偏過了身子,迴避了她更爲親暱的動作。

蘇輕鳶低下頭去幫陸鈞諾挑魚骨頭,對旁人的小動作一概只裝作看不見。

蘇青鸞在地上跪了許久,竟無人再勸她起身。

程、沈二人俱是一副坐山觀虎鬥的姿態,面帶微笑巋然不動。

蘇青鸞漸漸地有些累了,忽然眉頭一皺,計上心頭。

在一片奇怪的寂靜之中,她忽然發出一聲低低的嗚咽,渾身微微地顫了起來。

“怎麼了?”蘇輕鳶皺眉問她。

蘇青鸞搖頭不答,卻慢慢地縮回了雙手,捂住肚子。

程若水忙站了起來:“淑妃姐姐身子不爽嗎?在地上跪了那麼久,莫不是傷了胎氣……”

“我……沒事……”蘇青鸞緩緩地搖了搖頭,卻緊緊咬住脣角,一副竭力隱忍的樣子。

陸離放下手中的酒盞,擡起頭來:“身子弱,就不要隨便出門。小路子,多派幾個人送淑妃回宮去,再傳個太醫過去看看吧。”

“皇上!”蘇青鸞掙扎着擡起頭來。

陸離迎上她的目光,面無表情:“還有何事?”

蘇青鸞膝行上前,急道:“臣妾的病已經好了,胎象也已穩固,原不必過分小心。延禧宮的奴婢們只知臣妾身子弱,時時處處小心留神,不許臣妾隨意走動,也不許姐妹們過來探望……這樣一來,臣妾形同禁足,身子雖養得好,心裡卻時常憂慮……臣妾斗膽求皇上開恩,看在腹中孩兒的份上,准許臣妾煩悶時出宮走走……臣妾定當安守本分,絕不惹是生非!”

陸離眯起眼睛,審視地盯着她。

蘇青鸞一番話說完,早已雙腿虛軟,冷汗涔涔而下。

靜敏郡主在旁“嗤”地笑了一聲:“認識你這麼多年,頭一次見你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不過,淑妃妹妹啊,你是不是忘記捂肚子了?真正動了胎氣的人,可沒有像你那樣的——太后娘娘,您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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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輕鳶面露微笑:“也未必是忘了,沒準是這會兒又不疼了呢?”

靜敏郡主捂嘴笑道:“是啊是啊,淑妃妹妹的肚子真是個好東西,想讓它疼的時候它就疼,不想讓它疼的時候它就不疼——這樣乖的肚子,真真可人疼呢!”

蘇青鸞的臉色又是一陣發紅。但她居然依舊頑強地跪着,不肯倒下。

陸離盯着蘇青鸞看了許久,忽然笑了:“你的xin子一向孤僻,朕倒是頭一次聽見你說願意出門走走。”

蘇青鸞努力地擠出笑容:“臣妾自己也常常覺得不解,或許是腹中孩兒喜歡熱鬧吧?”

陸離笑道:“既然你這樣說了,朕自然沒有駁回的道理。只是你身子本弱,如今更要加倍小心,身邊時時刻刻都要有人跟着,否則被朕知道了,朕可不饒你!”

“謝皇上!”蘇青鸞喜形於色,連連叩頭。

陸離吩咐秀娘扶她起身,笑道:“現在可以安心開宴了吧?”

蘇輕鳶擡起頭,似笑非笑:“誰還有什麼想要的,一併都說了吧。皇帝一向小氣,過了今兒,以後還不一定什麼時候記得賞你們呢。”

靜敏郡主抱着陸離的胳膊撒嬌道:“皇帝哥哥賞了淑妃妹妹,可不能不賞我!年節將近,我的禁足也可以免了吧?”

陸離橫了她一眼,冷聲道:“免不免的,你不是都出來了嗎?”

靜敏郡主“嘿嘿”一笑,又仰起頭來笑道:“我還想要一個恩典!皇帝哥哥,陪靜敏乾了這杯酒,好不好?”

陸離笑着舉起了酒杯,笑道:“朕的心裡忽然有些怕——你一向喜歡獅子大開口的,今日這樣收斂,必定有詐。”

在場幾人都笑了起來。

靜敏郡主將酒盞斟滿舉在手中,向着陸離的手臂勾了過來。

“這是做什麼?”陸離的笑容淡了。

靜敏郡主笑道:“聽說民間夫妻成親的時候,合巹酒都要交杯而飲!我們嫁進宮裡來,連個正兒八經的婚禮都沒有,多委屈啊!皇帝哥哥開個恩,給我們補上合巹酒成不成嘛!”

蘇輕鳶放下筷子,淡淡道:“合巹嘉盟締百年,倒是個好兆頭。”

陸離的臉色沉了一沉,將酒盞放回了桌上。

“皇帝哥哥!”靜敏郡主的笑容僵住了。

陸離沉聲道:“你大概是還沒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民間娶妾也不會有什麼正兒八經的婚禮;什麼合巹酒之類的規矩,那也都是給正室準備的!你雖然位尊貴妃,在民間算起來,也不過是個側室而已。”

靜敏郡主將手一甩,眼淚“唰”地一下子就流下來了。

陸離冷笑一聲,站起身來:“朕乏了,你們隨意吧。”

說罷這句話,他便陰沉着臉拂袖而去,再也沒理會靜敏郡主的大呼小叫。

靜敏郡主看着他走遠,“哇——”地大哭了起來。

蘇輕鳶皺了皺眉頭,有些坐不住了。

她這個皇太后還在這裡坐着呢,皇帝自己搶先退席,有這樣的規矩嗎?

陸鈞諾擦了擦嘴,忿忿地拍了拍桌子:“真掃興!我還沒吃飽呢!”

蘇輕鳶鬆了一口氣,忙笑道:“沒人攔着你,只管吃就是了。”

靜敏郡主舉起酒杯,作勢要摔。

蘇輕鳶擡起頭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貴妃,你今日逾越了。”

“哪裡逾越……”靜敏郡主有些不服氣。

蘇輕鳶坐直了身子,沉聲道:“禮不可廢,‘尊卑’二字是誰都不能逾越的。你仗着皇帝的寵愛,提出那樣非分的要求,將南越禮法置於何地?皇帝若是由着你亂來,這宮中今後還有規矩嗎?”

靜敏郡主一肚子不服氣:“這宮裡的規矩……”

蘇輕鳶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靜敏郡主忽然露怯,扁了扁嘴,低下頭去。

蘇輕鳶嘆了口氣:“如今中宮無主,實在有些不像話了。宮中位份以你爲尊,可你的xin子一向放誕,如今竟依然不知收斂,如何能做衆妃表率!”

蘇青鸞忽然擡起頭來:“後位虛懸已久,姐姐也不催一催皇上麼?”

蘇輕鳶眯起眼睛,迎上她的目光:“你心中若有合適的人選,倒不妨說說看。”

蘇青鸞臉色微變,忙又低下頭去。

這時陸鈞諾已經扔下了手裡的筷子,蘇輕鳶便抱了他起身離席,沉聲道:“你們聊你們的吧,哀家也煩了。”

“姐姐——”蘇青鸞立刻追了上來。

蘇輕鳶頓住腳步,等了等她。

蘇青鸞的臉上立刻現出喜色,眼中含淚:“姐姐……”

走出門口之後,蘇輕鳶將陸鈞諾放了下來,牽着他的小手慢慢地走着。

蘇青鸞殷勤地在旁邊扶着蘇輕鳶的手:“姐姐可要小心些,快滿五個月的身子了,萬一磕了碰了可怎麼好?”

蘇輕鳶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招呼落霞過來扶着,淡淡道:“確實要格外小心了。現如今,我是路也不敢走、山也不敢爬;至於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我更是連靠近都不敢靠近的了。”

蘇青鸞臉色微變,腳下便慢了下來。

蘇輕鳶回頭看了她一眼,笑道:“怎麼不走了?我正有話要跟你說呢!”

蘇青鸞想了一想,硬着頭皮跟了上來:“姐姐想說什麼?”

蘇輕鳶笑道:“昨兒我到西街那邊去走了走,碰見了一位故人。”

“姐姐的‘故人’一向是很多的。”蘇青鸞心事重重。

蘇輕鳶笑了笑:“是啊……是一個很好的故人。我先前疼他,認了他做弟弟,誰知道他如今竟變得那樣混賬了。”

“怎麼,他說什麼不該說的了嗎?”蘇青鸞臉色微變。

蘇輕鳶笑着攤了攤手:“不該說的,他倒沒來得及說——我想叫人教訓教訓他,誰知一個不留神,失手給打死了。”

蘇青鸞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了。

落霞忙伸手扶住她:“淑妃娘娘小心!”

蘇青鸞擡起頭來,啞聲追問:“怎麼會那麼……不小心?”

蘇輕鳶笑着搖了搖頭:“不知道。如今這宮裡的奴才們,下手是越來越沒有輕重了。”

“那……皇上沒生氣嗎?”蘇青鸞遲疑許久,終於繼續追問道。

蘇輕鳶的笑容漸漸地淡了,抿緊脣角似乎很苦惱似的:“他說沒有,可是……我總覺得他是生氣了的。”

“原來是這樣……那姐姐可要小心了。”蘇青鸞漸漸地恢復了笑容。

蘇輕鳶嘆了一口氣:“小心又能怎樣呢?該來的總是會來的……你瞧他今日的臉色,可有把你我二人放在眼裡麼?青鸞,如今你我二人只有這一個孩子,若是孩子沒了,咱們兩個都得死。”

蘇青鸞神色一凜。

蘇輕鳶轉過頭,笑銀銀地看着她:“你自幼心思重,思慮的事情必定比我多,原不需要我囑咐你什麼。我只怕你受了旁人的蠱惑,一時犯了糊塗——青鸞,砍掉一棵樹容易,重新栽一棵樹卻難,你要想清楚了。”

蘇青鸞的眉頭越擰越緊,腳下也不由得慢了下來。

蘇輕鳶卻沒有等她,放開腳步徑直走了。

走出一段距離之後,落霞壓低了聲音道:“淑妃娘娘的心思越來越重了,若是任由她這樣下去,只怕不妙。”

“你主子自有妙計,你操什麼心?”蘇輕鳶擡起頭看着前方,漫不經心地道。

落霞忍不住又回頭張望了一眼,發現蘇青鸞仍然站在原處,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蘇輕鳶回了芳華宮,不出意外地看見了正在房中等着她的陸離。

陸鈞諾很有眼色,見勢不妙,便悄悄地溜了出去。

蘇輕鳶懶洋洋地往軟榻上一靠:“弄些吃的去,餓死了!”

落霞忙招呼着小宮女們退了下去,陸離立刻伸手將蘇輕鳶抓了過來。

蘇輕鳶眉頭微皺,順從地在他身邊坐下,看着自己被他攥得通紅的手腕。

陸離放了手,面色依舊陰沉:“‘合巹嘉盟締百年’?你倒大度!”

蘇輕鳶翻個白眼,冷哼一聲:“怎麼,我不肯當面跟她們吃醋,你覺得很失落?我的身份擺在那兒,你覺得我應該說什麼?”

陸離的臉上,怒氣更重了。

蘇輕鳶抱着肚子往榻上一縮,冷笑道:“今日我橫豎都是錯,沒道理豁出老臉去得罪她們!那邊左一個什麼妃、右一個什麼嬪,燕瘦環肥,哪個不是你的心肝寶貝?我若是當真要打翻醋罈子,你怕是又要抱怨我不懂事了!”

“所以,你其實還是吃醋了?”陸離的臉色忽然好看了許多。

蘇輕鳶白了他一眼,實在不想接他的話。

陸離伸手將她攬了過來,替她揉着發紅的手腕,露出了笑容:“阿鳶。”

蘇輕鳶低下頭,嘟起了嘴。

陸離笑了:“還是吃醋的樣子好看。我瞧着你那樣賢德大度,心裡就忍不住生氣。”

“我若是當面跟你的嬪妃們打起來,你向着誰?”蘇輕鳶瞪着眼睛問他。

陸離眯起眼睛,笑得很奸詐:“自然是——誰待我好,我便向着誰!淑妃一向羞澀孤僻,今日尚能費盡了心思填一闕新詞來表達對我的仰慕和思念,你一天到晚卻只肯惹我生氣!”

蘇輕鳶原本只是佯怒,此時卻當真有些惱了:“所以,爲了那一闕新詞,你就不問青紅皁白地把她放了出來,由着她繼續在宮裡興風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