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在臺上任我唱(二)

發佈時間: 2023-12-05 05: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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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家山上生機盎然的清晨,雲裡霧裡的朝陽光芒淡淡的、從已經爆了綠芽的樹枝間升起,大叢大叢的迎椿和西府海棠披著露水、花朵初綻。

 賀小雪從山下晨跑而來,她穿著貼身的最新款粉白色運動服,黑長直長髮紮起一絲不亂的馬尾、隨著她的跑動優美晃動,脚步輕快地從花叢間過時,纖細的小腿彷彿山間精靈梅花鹿。

 而蹲在大石板前刷牙的蕭晨,被葉家後絞過的頭髮沒來得及修剪、隨手綁著個道姑頭,身上灰色運動服寬鬆得像麻袋,而且她一嘴巴的牙膏沫、黑眼圈兩大只,一邊刷牙一邊困頓地垂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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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過的學徒和工人們都默默看賀家山這兩位日常別苗頭的當家–眼光菩薩很公平的,給賀總美貌就不給她手藝,給蕭大魔王一雙所向披靡的手、就不給她穿衣打扮的那根筋。

 賀小雪停在蕭晨不遠處的大樹下、認真而優美地做著肌肉放鬆操。賀家山的胖美人依彤含著粉色牙刷走過來,嫌弃地看著俯身露翹臀的賀美人:"切……瘦得像根豆芽菜了。"

 "師父,我問你,"依彤撒嬌地戳蕭晨,"如果地球上只剩我和賀小雪兩個女的,戚鶴堯會選她還是選我繁衍後代?"

 蕭晨困得腦袋前後晃動,被她一戳、頓時往後栽去。一隻手及時穩穩地托住了蕭晨的後腦勺,同時小病的聲音冷冷響起:"我選擇人類滅亡。"

 依彤嘟著櫻桃小胖嘴、哀怨地看向小病,小病將手裡的頭按回原處,冷酷地轉身走向食堂。

 "嗯?!"蕭晨被按醒了,睜著迷茫的眼睛四處看,噴著牙膏沫問:"什麼?怎麼?"

 依彤歎氣,"沒什麼,"她憐愛地撫摸她那一臉迷茫的師父,"小朋友,刷牙的時候要專心,乖哈!"

 賀小雪本來也支著耳朵等蕭晨的答案來著,被戚鶴堯掃了興,她臉色冷冷地走到大石板旁邊,假裝洗手,瞥了蹲著的蕭晨一眼,"哎。"

 蕭晨含著一口水漱口,仰著脖子"咕嚕咕嚕"個沒完,壓根當沒聽見。賀小雪等了片刻,咽下一口氣、掛上笑臉說:"尊敬的蕭工,本總經理有話對你說。"

 蕭晨把漱口水吐出來,神清氣爽地說:"放!"

 噗……依彤被漱口水嗆著了,賀小雪不敢瞪蕭晨、還不敢瞪她麼?當即就冷冷目光瞪到依彤回屋洗漱去了。

 蕭晨還在那兒懶懶地洗漱著。賀小雪歎出一口濁氣、自我心理建設完畢,她心平氣和地對蕭晨說:"第一個事,日本古泉的漆藝藝術家來華交流學習,行程裡面有安排參觀岑南柳家雕漆廠,柳漢明親自打電話來,請我們過去給他撐撐場子,聽說日本人裡面有好幾個漆藝大家。"

 "你去唄。"蕭晨吊兒郎當地笑。

 "蕭晨,"賀小雪真是受不了她了,"你就不能格局稍微大一點嗎?再怎麼說,咱們跟柳家都是中國人,柳家要是在日本人那裡丟臉、咱們南國雕漆一起跟著丟臉!你以為柳漢明是喜歡你才請你去嗎?人家柳漢明都知道、先攘外再安內!"

 蕭晨笑得更歡樂了,她在石板上坐下,翹起二郎腿、挑著眉看著賀小雪,"日本藝術家要找南國雕漆交流學習,為什麼不上賀家山?市里和工會的領導哪個定的柳家、你說!我現在就過去當面問個清楚。"

 肅殺之意、漸漸在蕭晨周身浮起,她笑得越來越冷:"如果柳家不是主動爭取的,我立刻下山去柳家、待到日本人走為止,他們家場子我包了、日本人不管來幾比特藝術大家、我一個個單挑、輸任何一場我蕭晨剖腹自殺!但如果、這是柳家主動爭取的,"牙刷在蕭晨手指間飛快轉著,沒有利刃鋒芒也顯得非常危險,"或者有誰在裡面推波助瀾、搞什麼聯盟之類的陰謀詭計–那我也立刻下山去柳家,我坐在他們雕漆廠門口,場子我也包了,去柳家提貨的客人、去參觀的團隊,我一個個給他們講講什麼叫雕漆、什麼叫垃圾。"

 "……"賀小雪,默默吸了一口氣,然後她彷彿根本沒提過什麼日本人與柳家、神情淡淡地開口說:"下麵是第二件事。昨晚我認真仔細徹底地考慮過了,紅豆鎏金漆的專利必須屬於南國漆藝工作室,這是我的底線、沒得商量!但是–"

 賀小雪從口袋裏拿出一份折成方塊的契约、展開後遞給蕭晨,"這是我連夜草擬的契约,只要你簽字,今後有關紅豆鎏金漆專利產生的所有利益,我分給你四成。你也感受一下我的誠意,別總是這麼鐵板一塊,這件事真的鬧僵了、我們兩敗俱傷、又有什麼好?"

 "我不缺錢。"蕭晨毫不動搖的淡淡表情,"專利不可能給你。"

 "你在工作時間研發的一切成果都屬於我們工作室,你自己簽的契约、你得認,這專利由不得你不給!"賀小雪氣急,也是分毫不讓,"我姐雖然死了,也不影響你契约的法律效力!"

 她意思是當時簽蕭晨的人是賀小滿,但契约主體的甲方是南國漆藝工作室,所以契约依然有效。但脫口而出的話不够婉轉,蕭晨頓時像只被插了一刀的野獸、窮凶極惡的眼神極為嚇人!她手邊沒有電鋸、賀小雪都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求生意識令賀小雪快速運轉腦筋、立刻甩鍋:"對了!你昨晚是不是去見葉懷遠了?他到現在還以為我姐為了榮華富貴拋弃他呢是?呵呵,男人。"

 是啊,男人。愛到生死相許的地步,她突然說要遠嫁歐洲、他竟然也信。蕭晨想起葉家後傲然撫著孕肚的樣子,窒息和心痛又像潮水漫了上來、呼嘯著要淹沒她。

 那天在婚禮上,要不是裴知的突然出現,蕭晨幾乎要持刀問一問葉懷遠:你真的愛過我們家小滿嗎?

 "這個週末是要去看我爸了吧?我下山去買點他的零食。"賀小雪趁著蕭晨出神、成功脫身,捏著她連夜草擬的契约逃之夭夭了。

 蕭晨過了好久才僵著腿站起來洗臉,打開水龍頭,她將臉浸在清晨山泉水裏。水下的窒息要比在空氣裏無端端不能呼吸合理一些,所以這段日子她總是這麼做。

 裴知……無邊的痛苦裏,彷彿一道光射進來,蕭晨模模糊糊地想到,待會兒能見到裴知!用帶著烟草和薄荷氣味的溫暖大衣裹住她的裴知、她從高高的後備箱裏跳下來時伸手給她扶著的裴知、深夜送她回來後用車燈照著路直到她走進門衛室的裴知。

 "呼……"蕭晨從水裏抬起臉,大口大口喘著氣,今天這窒息的感覺竟然說散就散去了。

 **

 裴知一大早在公司開了三個會、處理了五份檔案、罵跪了三個工作失誤的部門首長,再開車到C大家屬區樓下,剛好九點。

 九點四十的時候,衣冠不整的司空良連滾帶爬地上了車,T恤下擺半個卷著,頭髮梢還在滴水,卻忙著嘿嘿嘿地對他哥賣萌:"對不起,遲到了。"

 裴知面無表情地抬手,司空良嚇一跳、猛地往旁邊躲、狗頭"咚"一聲磕在車窗玻璃上,裴知的手這時已經拿到了備在車裏的毛巾,揚手扔在小混蛋頭上。

 小混蛋松了一口氣,像只落水狗一樣晃動他濕漉漉的頭。裴知把墨鏡戴上眼不見為淨,不耐煩地問他:"媽呢?"

 "打早飯去了。"小混蛋話音剛落,陳教授拎著一袋肉包子上車了,同樣的一連聲"對不起遲到了"。

 車廂裏彌漫起猪肉大葱餡的迷人味道,某人一早上只喝了一杯黑咖啡的胃抽搐了一下。"你們,"他忍無可忍,"下去吃。"

 "不用,快走吧!"陳教授咬了一大口肉包,"我下午還有課呢!"

 啊嗚!司空良也咬了一大口肉包,還遞過去裴知嘴邊,"哥!"

 哥哥哥哥給你吃你最愛吃的肉包!

 裴知默默啟動了車,一個甩尾漂移、黑色路虎咆哮著沖出C大家屬區。

 **

 一直到靜山陵園,裴知還是黑著臉的狀態。蕭晨站在墓園最高處一個空墓地等他們,看著那母子三人一路拾階而上。

 陳教授和司空良都是黑色的休閒風格外套,唯獨裴知、黑色正裝一絲不苟,長至脚踝的黑色長大衣襯得他更加身姿挺拔,臉上一副墨鏡遮住了他輪廓深刻的眉眼,從蕭晨的角度看去、他緊抿著的薄唇更令人矚目心碎。

 剛才上來前她去裴知昨晚站著的墓地看過,他長得很像他爸爸啊,可他爸爸笑起來那麼溫暖和氣、他怎麼就不愛笑呢?

 "蕭晨!"司空良隔著老遠就叫她,揮舞著手像個弱智兒。不過今天蕭晨沒有嫌弃他,因為目不轉睛地盯著裴知看都不够。

 "司空良,嗨。阿姨您好,我叫蕭晨。"蕭晨簡單地跟那兩位打了招呼,然後她看向裴知,儘量克制著自己、語氣平淡地對他說:"嗨,裴知,又見面啦。"

 小滿、看到了嗎?!蕭晨心裡雀躍地大喊,這就是我說的……裴知,你看他、是不是超、帥、的!

 墓園裏初椿的風,像是賀小滿的回應,輕輕輕輕地拂過蕭晨發燙的臉頰和耳旁的碎發。

 裴知摘了墨鏡,冷淡卻禮貌地向蕭晨點點頭,"早上好。"

 他收起墨鏡時,左手手腕上沉香木手串一閃而過,蕭晨心頭"咕嘟"湧出一口超級甜。

 "媽,哥!你們看這塊墓地,我爸一定喜歡這裡!"司空良走過去把手搭在蕭晨肩膀上,與有榮焉地樣子,"蕭大師出馬才能買到的,這是整個墓園的墓王位置!一排就這兩戶,景色和風水都是最佳!"

 陳教授和裴知繞著墓地看周圍環境,裴知路過蕭晨身邊時、把弟弟的狗爪子從她肩膀上捏了下來。

 哎呀……蕭晨不動聲色地看著遠方,心裡的超級甜都要發酵成酒把她醉倒了。

 這什麼地方、勾肩搭背的沒個正經樣子。裴知心裡卻在罵他不懂事的狗弟弟。

 "確實很好。"懂風水的陳教授看了一圈說,"哎?那邊是什麼情况?"她疑惑地看著隔壁的墓地–有碑卻無遺照,墓碑上只刻了"裂帛之墓、風雪客暫立"兩行字,那刻文倒是字體圓厚流暢、極顯刻字人的雕刻功底。

 蕭晨垂著眸不說話,司空良和陳教授以為她不知情,裴知卻注意到那"裂帛"墓碑的樣式和他們面前的空墓碑是一樣的。仔細再一看,面前空墓碑上、有被鏟去了刻文的痕迹。

 鏟得不算乾淨,正中的亡者名字最後、隱約可辨是半個"客"字。

 昨夜她獨自在墓園幹的活、就是鏟這個?裴知突然覺得有一些事聯系在一起、一個重要的資訊呼之欲出,正要仔細再分辨,司空良突然跳了過來:"哥!蕭晨說請我們下山喝今年的新茶!"

 小混蛋整個人撞過來,裴知又在入神地想事情,差點被他一頭撞得栽在墓碑上。正要熊他一頓、抬眼看到蕭晨眼神閃閃地盯著自己,被逮個正著、她立刻埋頭看地上,還馬上蹲下來嚴肅觀察脚邊一叢野草……裴知一愣,竟然就放了小混蛋一條生路、沒跟他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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