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在臺上任我唱(三)

發佈時間: 2023-12-05 05: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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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待到椿風二三月、石爐敲火試新茶。

 今天恰好是椿分,蕭晨把裴知他們帶到賀家山附近的茶園、品最金貴的明前茶。茶樹越過一個冬天、營養物質含量積攢豐富,此時掐下它第一次萌發的嫩葉製成茶,葉肉肥厚緊實、香氣强烈。茶園裏今天開始製作這明前茶,一走進來滿園茶香,一行人走上竹樓、支起小軒窗,四人對坐笑談,茶還未上、人已心曠神怡。

 茶園的主人跟蕭晨熟悉,親自端來第一道淡茶給客人們漱口,蕭晨正在答陳教授感興趣的榫卯工藝問題,茶園主人對她眨眨眼,“見家長?”

 蕭晨和陳教授面面相覷,陳教授對茶園主人玩笑說:“這位可是我的老師。”

 “別啊,”蕭晨也一臉玩笑神色,看了眼裴知,“您看您有兩個這麼出色的兒子呢,萬一哪天我看上了他們當中哪一個,礙著跟您的師徒名分我不好下手。”

 “嗯……”陳世妜沉思一秒,然後嚴肅地看著蕭晨:“來,晨晨,給媽再講講榫頭的部分。”

 司空良哈哈哈哈哈,一旁的裴知正就著熱茶吃茶點,司空良笑倒在他身上,他面無表情地推開弟弟的狗頭。

 “蕭晨,你看上我、還有的商量,千萬別看上我哥!”司空良掰著手指頭念念有詞地數了數,然後指著蕭晨爆笑:“你完美地避開了我哥所有的擇偶條件啊哈哈哈哈哈……”

 蕭大師心中咯噔一下,臉上卻還得寵辱不驚地笑,“哦?怎麼說?”她挑眉看一眼裴知,“裴知,你是喜歡男的嗎?”

 “……”一直安靜吃著美味茶點的暴君,很無辜啊!

 裴知先端起清茶來漱口,可還沒等他開口說話,司空良已經在那裡吧啦吧啦地對蕭晨嘚瑟:“你聽我給你說啊,我哥喜歡女孩子年齡二十二到二十五歲之間–你比我大三歲還是四歲來著?我都二十四啦!我哥喜歡身高一米六到一米七之間的溫柔女xin,咱們跳過溫柔這部分,先說身高啊哈哈哈哈蕭晨你一米–唔!”

 裴知,面無表情地用茶點塞住了他弟弟的狗嘴。”這個白玉糕很好吃,“他捏起司空良臉頰、强行塞入第二塊,“多吃點。”

 司空良噎得翻白眼,總算是不能再說話了,裴知端起茶盞灌他水,卻突然聽到蕭晨聲音淡淡地說:“好啊,我瞭解了,以後碰到符合條件的,我介紹給你啊裴知!”

 這叫裴知怎麼回答呢?好像也只能說:“哦,謝謝。”

 “不会。”蕭晨雙手交叉抱在胸前、藏住她那蠢蠢欲動的十指,咬牙切齒地笑著說。

 茶園主人這時珍重地端來今年第一捧新制出爐的明前茶、現場烹煮,茶香似入魂一般醉人,大家都不再說話,蕭晨是因為自己的小心思,裴知三人卻都是因為想起了司空豪。

 司空豪愛茶,十幾塊錢一斤的粗茶可享浮生半日閑,價值千金的武夷山大紅袍興之所至也可拿來做茶葉蛋,這麼灑脫浪漫的一個人,說不在就不在了。

 裴知黯然出神。一旁司空良低下頭去,眼淚掉在褲子深色布料裏,他連忙扭過臉去看向窗外。

 “我去洗手間。”陳教授倒是神色如常,笑笑地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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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晨和裴知各有心事地不說話,司空良傷心不過三秒鐘就閒不住了,纏著蕭晨感興趣地問:“哎對了,聽說你幫我們家老宅做修復?你什麼時候開工?我想去看!”

 蕭晨心裡還在暴風狂罵“誰特麼沒二十四五歲過”,司空良的問題正好能讓她名正言順地瞪裴知:“這要問你哥!裴知,你到底要不要請我做漆活這一塊?磨磨蹭蹭的!”

 裴知還是第一次被人說他做事磨磨蹭蹭。

 “我下午讓展曜拿契约給你。”裴知拿出手機點開微信,通過了蕭晨前天發來的好友申請,然後迅速拉了一個聊天群組、將展曜和唐志堯拉進來。

 他一邊操作一邊向蕭晨介紹:“展曜是律師,昨天你見過了。唐志堯是這次負責組局的,就是他向我推薦了你。”

 微信群裏,展曜和唐志堯紛紛熱情地向蕭大師發來問好,蕭晨卻始終沒有出聲,裴知疑惑地抬頭看向坐在他對面的人,不明白她這突如其來的高冷,問她:“你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蕭晨迅速冷冷反問。我有怎麼了嗎?我本來就是這樣的啊!畢竟二十八歲的我、比你喜歡的二十四五歲小女生大了那麼多,又不溫柔,身高也才一六二!

 所以我前天發你好友申請、你今天用得上我了才通過。所以你通過了我的好友申請、順手遮罩不給我看你的朋友圈?!

 二十八歲的暴躁矮女人沒有資格看你裴知的日常是嗎?!

 手機上唐志堯這時發來一份木工瓦匠外包工作團隊的總體報價單、措辭很客氣地請蕭大師幫忙過目把關。蕭晨看了眼那價格,冷笑了一聲,直接點了唐志堯的語音通話。

 裴知聽到唐志堯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竟然顫顫巍巍的:“蕭、蕭大師,您好您好!”

 “你好。”蕭晨簡潔地說:“老曲他們報的那個價格,你直接砍掉一個零。”

 “啊?!”唐志堯聲音更顫了,“十倍啊……那我以什麼理由呢?”

 蕭晨目光盯著桌上裴知閑閑扣著的修長手指,肚子裏那把火燒得更加旺,她說話聲音更高冷了:“你就跟老曲說,蕭晨看了你的報價之後、笑了。”

 司空良吧嗒吧嗒在吃東西呢,被蕭晨這句話裏的霸氣肆虐所震懾,直著脖子默默咽下嚼得正香的茶點。

 可怕,司空良小可愛惶惶不安,蕭晨怎麼也有這樣的一面、跟他哥心情不好的時候同個等級這麼可怕!

 而他哥一直在看蕭晨。

 作為永盛帝國的暴君、被震住是不可能的,裴知倒覺得蕭晨好像是不高興了在發脾氣找茬?

 可是為什麼呢,好好的喝著茶、誰惹了她?

 裴知就這麼看著蕭晨,看她一指頭戳斷了語音通話,看她把手機拍在桌上、噠噠噠地點開他的微信,看她神色幼稚地恨恨笑著:“頭像是二毛啊,挺可愛的。”她用力咬了咬唇,“不過你的朋友圈裏都發了些什麼啊,你遮罩我,我反而更好奇了呢!”

 “什麼也沒發。”裴知靜靜看著她,說。

 所以才是空白的,並不是遮罩你。

 蕭晨……低著頭半晌沒動彈。

 錯、錯怪他了啊!

 還有,一條朋友圈都不發的男人、好酷啊!

 看她耳垂都變紅了,裴知也沒繼續說什麼,伸手去端起茶盞,借勢垂下神色難明的眸。

 “我、洗手間。”蕭晨幾乎是抱頭逃竄。

 茶園主人這時來添熱水了,司空良拿起桌上的空碟子、可愛巴拉地問他:“大叔,麻煩您再給我拿幾個窩窩頭好嗎?”

 “這個啊,這個還真沒有,”茶園主人笑眯眯地說,“其他這幾樣都是我們家自己做的,這窩窩頭是一大早蕭大師特地送過來的,全在這兒了。”

 司空良有些失望,窩窩頭奶香柔軟,他哥剛才吃了好幾個,他想帶一些回去給他哥吃宵夜啊。

 小可愛遺憾地看向他哥,咦?哥你在高興什麼、笑得那麼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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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的!蕭晨連路捂著發燙的臉狂奔、羞憤地快要自燃了:蕭晨你還能再丟臉一點嗎?裴知一定覺得你是個二百五了!

 茶園竹樓的洗手間在走廊最盡頭一間竹屋內,門也是竹子插銷,好像是卡住了,蕭晨推了一下沒動,一脚踹開。

 裡面窗邊正在抽烟的人被驚著了,轉頭看向威風凜凜站在門口的蕭晨。

 “……”蕭晨看著手中一根烟、臉上淚滿面的陳教授,她一時愣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倒是陳教授淡淡一笑,抹了一把臉、瓮著嗓音說:“進來吧,把門關上。”

 蕭晨聽話地關好門走過去,站到陳教授面前卻又手足無措,尬笑著問:“您怎麼了?”

 陳教授姿勢生疏地吸烟,嗆得輕輕咳嗽,剛擦乾的淚又淌了滿臉。

 “我……哈哈,”陳世妜邊咳邊笑著落淚,緩緩喘著氣、一字一句調侃自己:“大概是–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再怎麼灑脫地笑對生死,敵得過對酒當歌的夜,敵不過偶然品到你生前摯愛的一盞清茶時刻。接下來還有漫長半生要過,可這半生縱有千種風情、叫我與何人說呢?

 陳教授蒼白的臉從最後一口煙霧之後清晰,見蕭晨驟然沉默、臉色亦是淒惶,她伸手在年輕女孩子下巴上輕輕一抬,揮著手中烟盒笑說:“可別告訴裴知。”

 蕭晨忍著那感同身受的心如刀割,也是笑著點點頭。

 “啊,我都年過半百了,抽個烟還得躲著自己兒子。”陳教授放鬆了片刻、心情好了許多,她走到洗手台前用冷水隨便地洗臉,蕭晨給她遞毛巾,她從鏡子裏看著蕭晨笑,“我們小司空就不一樣,比他哥哥可愛多了,你考慮一下。”

 蕭晨搖頭如撥浪鼓,“不了不了。”

 您留著吧千萬別跟我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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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被兩位女士推讓的司空良,此刻也不好過,因為他哥突然問他想不想去永盛工作。

 “嗯……”司空良憂愁地皺著眉,想了想又問:“你希望我去嗎?”

 “你不用考慮我。”裴知說。

 “那我不想去!”司空良斬釘截鐵地立刻說,“我不喜歡那種集體運轉完成一個系統的工作。我也不想像你那樣,阿公叫你學鋼琴你就學鋼琴,叫你去永盛你就去永盛。”他心疼地看著他哥,循循善佑地勸:“孔子都說'事父母幾諫'……”

 “我就問你想不想去永盛工作,你廢話怎麼那麼多。”裴知從剛才起就很想堵上他那張話多的狗嘴了。”既然你不想去永盛,那你接下來想做點什麼?繼續讀書、還是參加工作?”

 “這個,”司空良認真想,然後鄭重地說:“我還沒想好。”

 “……”剛看了他爸墳地下來、總不能現在就暴打他吧?裴知沉默了片刻,問他:“我安排你去環球旅行怎麼樣?”

 “去看看撒哈拉沙漠、跟著當地人的駱駝隊伍在沙漠裏走個三天兩夜,再去南極和北極看看冰山和極地的動物。印尼的龍目島有一座活火山,爬上火山口,半個島都是火山湖泊……”窗外茶山微翠,竹樓靜得只有茶香繚繞,裴知聲音低低的:“你覺得眼前的生活苟且,就出去看看這個世界之大吧,想清楚了、再告訴我你想做什麼。”

 裴知鄭重地看向弟弟,“司空良,我對你的期待只有一條,我希望你每一天的生活、自己都覺得值得。”

 “嗯……這個我可以考慮一下。”司空良乖巧地答,“哥你自己呢?你自己過的每一天值得嗎?”

 裴知揉了揉這小子的狗頭,然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揪住他耳朵、揪得他嗷嗷嗷直叫。

 “你今天話多得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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