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霸寵

發佈時間: 2023-07-26 22:0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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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宮,青龍殿。

 神情嚴肅的宮人們一路小跑着,不時的將水、冰、扇子之類的東西有條不紊的送進青龍殿。而青龍殿中,不時的伴隨着靖安帝一聲『快,再傳』的話后,又會跑出大批的宮人。不一時又有大量的解暑之物送進青龍殿中。

 緊接着,又有御醫被引進青龍殿。

 整座青龍殿處於一種相當緊張的氣氛中。

 原來,今日靖安帝心血來潮,微服私訪逍遙王府,正好見到上官瀾將武念亭吊在樹上審問的一幕。當事時,靖安帝龍顏大怒,也不分青紅皂白,直接抱了武念亭回宮。這才造就了青龍殿現在一片忙碌的情景。

 其實,懲罰小徒弟後期,上官瀾早就後悔了,只是在他還沒放下小徒弟時,靖安帝便出現了。自靖安帝大喝一聲『誰給了你們膽子欺負朕的公主』並令隨行侍衛救下武念亭暴怒而去后,他擔心小徒弟被自己懲罰得太重而傷了身,於是亦跟隨着靖安帝來了皇宮。可是,靖安帝不但不給他救治小徒弟的機會,而且還罰他跪在外殿。

 看着來來往往的御醫不停的進進出出,上官瀾也知他們定是在為小徒弟把脈、檢查,偏他進不去,一時間心裏簡直就像貓抓的般,第一次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眼見着第十七名御醫被宣了來,而那進殿會診的十六名御醫都還沒有出來,上官瀾急忙暗中拉住從他身邊經過的老御醫的袍子,阻止了老御醫的步伐。

 「上官郡王。」

 老御醫似見鬼般的看着上官瀾。這上官瀾可是陛下眼前的紅人,怎麼會跪在這裏?而且聽方才去宣他的宮人說他是第十七個。也就是說,前面的十六個都沒有看好即將會診之人的病。宮人似乎非常的焦急,只知連走帶跑的拉着他,他跑得氣喘吁吁,當然便沒有精力問『要去看誰』。只知宮人不時說『快快快,您老是第十七個』的話。

 直至跑至青龍殿的時候,老御醫的心便『咯噔』了一下,有了不好的預感,想着是不是靖安帝的病又發了。

 可是,青龍殿嚴禁喧嘩,進了殿的他越發不能發問了。跑得氣喘吁吁之下,老御醫的眼睛都是模糊的。當然就沒有注意到跪在外殿的上官瀾。

 如今被上官瀾拉住,他能不似見了鬼般?

 前面十六個御醫看不好病人的病還好說,怎麼上官御醫也跪在了這裏?莫不是即將會診之人的病連上官御醫也棘手之極?

 這裏是青龍殿,靖安帝的寢宮,十六名御醫外加上官瀾……

 如此一想,老御醫的額頭頓時大汗淋漓。越發肯定了先時的猜測,穿在身上的袍子馬上便汗濕了一片。

 「王老。」上官瀾的聲音極輕,生怕驚動了內殿中人。

 「郡王爺,你……你怎麼跪在了這裏?」王御醫的聲音顫抖如篩糖,便是身子亦顫抖起來,彎腰湊近上官瀾耳邊道:「莫不是陛下……陛下……」

 當然知道王御醫的害怕所為何來,上官瀾亦是壓低聲音,「不,不是陛下,是小徒。」

 「小徒?」王御醫滿腦似糨糊。

 「一言難盡。」上官瀾苦笑間,伸手從袖兜中掏了個玉瓶悄悄塞到王御醫手中,並道:「請王老務必讓小徒吃下這玉瓶中的葯,至子夜,便能醒來。」

 王御醫不大明白上官瀾的話,只是機械化的接過,握牢而已。上官瀾不放心,又在王御醫耳邊低語幾聲。

 但王御醫此時糊塗得狠,有沒有將上官瀾的話聽進去都是問題。

 前面的宮人見王御醫停下和上官御醫低聲交談,但想着靖安帝未宣,暫時不急,便由了他們去。

 「再宣,再宣。怎麼還沒來?」

 隨着靖安帝不滿的聲音傳來,那引領王御醫來的宮人急忙招手,示意王御醫隨他走。

 不再和上官瀾說話,王御醫急忙緊隨着那宮人向內殿走去。至內殿第一重殿,只見殿內跪滿了一屋子的人,有宮女、太監,還有同行。

 一溜眼看去,如果沒看錯。十六名同行都跪在這裏。

 這麼大的陣仗?!

 王御醫再度大汗淋漓,未乾的袍子再度濕了一大片。急忙跪下,道:「臣下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平身,快過來。替朕看看。」

 聽聲音,靖安帝中氣十足,應該沒問題。王御醫急忙起身,在宮人的帶領下,繞過屏風,彎腰行近靖安帝坐着的屏榻前。

 雖然彎著腰,但瞅眼看着靖安帝坐着且臉上氣色好極,王御醫這時才長吁了一口氣,心穩了穩。他將醫篋好生放下,伸手道:「請陛下出左手,臣下替陛下把脈。」

 「不是朕,是她。」

 啊?王御醫這才抬眼隨着靖安帝手指的方向看去。竹制的屏榻上,一個若畫中走出的小女孩閉目擾眉沉睡在屏榻上,那額間開的梅花痣恁誰一見不忘,「武姑娘。」一時間,王御醫如今總算明白上官瀾那句『小徒』是什麼意思了。

 看來,今日要會診的人是這個老天賜予武府的孫女武念亭,上官御醫的小徒弟天珠。

 一來不是陛下龍體欠安,二來手中有上官瀾給的葯。王御醫的心穩了一大半,方才進來被這大陣勢嚇得幾近丟到爪哇國去的醫學常識如今又回籠了不少。

 「快,快看看,如何?」靖安帝道。

 穩定心神,王御醫伸手,輕把著武念亭

 醫伸手,輕把著武念亭的脈,半晌,心中有了主意。

 靖安帝坐在床緣邊,看着王御醫,問:「如何?」

 「陛下放心,武姑娘身子結實得狠。除了因酷熱難奈有缺水之症外,並沒有其他的毛病。」

 這話和前面的十六名會診御醫所說相同。這王御醫的醫術在御醫局僅次上官瀾之下,想來所說應該不會差到哪裏去。於是,靖安帝決定不再傳喚其他的御醫了。再傳就得傳上官瀾了。

 想起上官瀾,靖安帝心中都是氣惱。於是冷哼一聲,問:「為什麼她還不醒呢?」

 「稟陛下,應該是武姑娘在缺水之前做過劇烈的運動。」這個時候,王御醫的醫學知識不但撿回來了,就是上官瀾方才在他耳邊的仔細叮囑他也撿回來了不少。

 難怪方才上官瀾說他的小徒弟泅水時間太長,運動量超出她的小身子應該承受的能力,在體力透支情形下又嚴重缺水,造就她的身子睏乏之極。念及此,王御醫又道:「這也是武姑娘長睡不醒的原因。」

 「劇烈運動?」

 「諸如泅水時間過長等。」

 想起抱着武念亭回來的時候,小傢伙身上確實穿着游泳的衣物。靖安帝明白了。想着也許是因為武念亭貪戀泅水不上岸,這才導致上官瀾罰她,看來,上官瀾罰小徒弟是為了小徒弟好。

 但,罰便罰,好好教導也是罰啊。哪有將人吊起來烤太陽的道理?

 一想到看到武念亭裹着毯子吊在樹下放在烈日下曬的情景,靖安帝看向外殿方向,又冷哼一聲。

 見靖安帝陰鷙著險,老御醫抹了抹額頭的汗,這才取出上官瀾事先予他的玉瓶,道:「陛下莫急,待武姑娘吃下這劑藥丸,不出今晚子時,武姑娘便會醒。」

 「真的?」

 上官御醫方才都和他說了。而且這藥丸也是上官御醫悄悄塞手上的。上官瀾是金牌御醫,不會錯到哪裏去。再說武念亭是上官瀾的小徒弟。念及此,老御醫更是篤定,道:「臣下願以腦袋擔保。」

 「嗯」了一聲后,靖安帝道:「那便快喂予公主吃下。」

 公主?!

 王御醫的手一抖,差點便將葯抖到了地上。好在多年伴在帝王側,心臟也受得住驚嚇了。很快他便回過神,細心的托起武念亭的頭,將藥丸塞到武念亭口中后,輕輕的抬了抬她的頭,又熟練的拍了兩下,便見武念亭的咽喉處有吞咽的動作。

 「陛下,沒問題了。」

 「沒問題便罷,若朕的公主出事,逍遙王府悉數陪葬。」

 陪葬!

 這兩個字,不啻晴天霹靂霹在了王御醫的腦袋上。

 靖安帝少有發怒,這是很長很長時間以來的第一次。王御醫記得很是清楚,靖安帝最後一怒是在孝慈皇後去世的那一年,靖安帝要追封林鏡鏡為『孝慈皇后』,當事時有許多朝臣反對,其中尤以在戰爭中失去了親人的一些大臣為最,言詞之激烈別說追封林鏡鏡為皇后的話了,若林鏡鏡還活着,他們恨不能生吞林鏡鏡的肉、喝她的血。若找到全屍,只怕也要鞭屍三日。當事時,靖安帝在金鑾殿上發怒,說『既然你們這麼捨不得你們的家人,那朕便成全你們,你們下去陪他們罷』的狠話后,在金鑾大殿上親斬了數名言詞最是激烈的大臣。

 一時間,血濺金鑾殿。

 殺一儆百起了作用,本着多方面的考慮,餘下的一眾臣子再也不敢作聲,由著靖安帝頒佈了追封『孝慈皇后』的聖旨,亦由著靖安帝為孝慈皇後起陵。而那幫屈服於靖安帝強硬手腕之下的臣子們絞盡腦汁給孝慈皇后入皇陵的事找了個理由:孝慈皇後為救太子身亡,是個有大仁大義大愛的母親,值得追封也值得葬入皇陵。

 一晃十數年過去了,靖安帝除卻變得越來越讓人猜不透他的心外,倒不再似原來那般發怒過。便是年初御封武念亭為公主的事遭人反對,靖安帝也並沒有發怒,只說事情暫緩再議。

 如今,是再一次發怒,而且矛頭指向了和皇室關係最鐵的逍遙王府。

 難怪,難怪上官瀾會跪在外殿,看來這位被陛下寵在心尖的小人兒之所以暈睡應該是上官瀾導致的。

 在王御醫心思翻飛間,一直垂頭喪氣、兩手規規矩矩放在兩側站得筆直的龍世懷,直到聽到『陪葬』一詞,這才吶吶開口道:「父皇,沒那麼嚴重,天珠不是子夜便能醒來嗎?再說,阿瀾這也是為了教導天珠不是?」

 靖安帝冷哼一聲,道:「你還好意思站在這裏?你怎麼沒有和上官瀾一同跪着。人家罰你的妹子也便罷了,你不攔一攔也便罷了,現在居然還為人家說好話?」

 除了龍世懷、林鏡之外,這一輩的孩子中,靖安帝最喜歡的莫過於上官瀾。以往總是『瀾兒、瀾兒』的喊得親切,如今不但口口聲聲『上官瀾、上官瀾』的稱呼著,更以『人家』稱呼。看來,父皇這次是真動怒了。

 今天,這麼多的宮人,這麼多的御醫來來往往,上官瀾跪在外殿,所有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對於一向冷清倨傲的上官瀾而言,該有多打臉啊。好歹他龍世懷是上官瀾的兄弟黨,好歹他知道上官瀾罰武念亭的真實原因,他覺得上官瀾不至於在這許多人面前丟臉。

 念及此,龍世懷乾咳一聲,正準備再替上官瀾求情,卻聽靖安帝道:「咳什麼咳,不舒服就讓御醫們替

 讓御醫們替你看看。」

 龍世懷的一口氣提到心口硬生生被靖安帝給堵了回來。嘴翕合著出不得聲。

 靖安帝卻是看都不看兒子一眼,又用毛巾沾了冷水小心翼翼的親自為仍舊暈睡中的小妮子擦著過熱的額頭。也許是因了缺水的原因,小妮子額頭那漂亮的梅花痣就像枯萎的花兒般蔫了。

 最是喜愛這小丫頭笑嘻嘻、眉飛色舞時候的神采,亦最喜愛那個時候的她額頭的梅花痣因了她的神采飛揚而徐徐的開放之姿。不想今天這朵梅花痣枯萎了。

 越想越是生氣。靖安帝將一腔怒火轉到了唯一的兒子身上,轉頭怒視龍世懷道:「還仵在這裏做什麼?走遠些,別讓朕再看到你。」

 一句話,堵得龍世懷眼淚汪汪:父皇,至於嗎?至於嗎?我是你的親兒子,親兒子,你什麼時候這般堵過我?

 別說龍世懷在這裏委屈難受,便是一眾宮人和御醫亦都被靖安帝怒斥太子殿下的話震驚得身子抖了一抖。要知道,靖安帝寵這個太子在三國都是出了名的啊啊啊。如今,為了一個小丫頭居然連太子都……

 如此一想,所有的人不覺都抹了抹汗。便是那些念著上官瀾往日的好想為上官瀾說句好話的人亦及時的閉了嘴: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哪壺不開提哪壺。

 龍世懷也是有脾xin的,他再怎麼寵著武念亭是一回事,父皇當着所有人的面打他的臉又是一回事。一時間,他『哼』了一聲,再也不看他父皇一眼,轉身傲嬌的步出內殿。行至上官瀾身邊的時候,他道:「走。沒你什麼事了。」

 內殿的對話上官瀾都聽到了,如今他苦笑的看着龍世懷,道:「你走罷,別理我。免得殃及池魚。」

 龍世懷恨聲道:「早幹什麼去了。本太子勸你的時候你幹嘛不收手?」

 兒子吃醋般的離去,靖安帝這才回了神。這才覺得忽略了兒子。如今又聽到了兒子在外責怪上官瀾的話,也就是說兒子起先還是勸了的,只是沒勸住而已。

 哼,沒勸住更可惡。

 既然勸了,也就是說小丫頭的罪沒必要受吊樹之苦。

 沒勸成,那肯定是兄弟義大於兄妹情!

 如此認定之後,靖安帝再度怒了,一逕從內殿中大步步出,一逕道:「來人,來人。」

 很快,空曠的大殿中,十數名暗衛無聲而降。只見靖安帝怒指著上官瀾、龍世懷二人道:「將他們兩個押到望雲亭去跪着,免得在這裏吵著了公主。」

 咳咳……

 先跪上官瀾,再跪太子?!

 暗衛雖然吃驚,但做為暗衛,唯靖安帝之命是從,於是異口同聲一聲『是』后,暗衛上前拿人,並且道:「太子殿下得罪了,上官郡王得罪了」的話。

 別說那些暗衛吃驚了,便是上官瀾和龍世懷亦吃驚的看着靖安帝。龍世懷更是委屈道:「父皇。」

 「你還好意思叫父皇。你當初勸了,便是說天珠錯得再離譜也還不夠資格受罰。既然勸了便得勸到底才是,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像你這般做事半途而廢的人才是該罰之人。去跪着罷。」

 勸了沒勸住也是受罰的理由之一,天理何在?

 龍世懷委屈鬱積間,再度翕合著嘴說不出話來。只見他父皇擺了擺手,然後暗衛們蜂擁而上,一一押了他和上官瀾往望雲亭方向而去。

 其餘的宮人見到他們被寵了十四年的太子爺都被罰了,越發一個個嚇得顫抖起來,話都不敢說了。恨不得氣都不要出,免得靖安帝一個雷霆之怒怒到了自己的身上。

 再說龍世懷、上官瀾二人,在被暗衛押解往望雲亭途中,龍世懷看到靖安帝的大內總管趙公公正急急的往青龍殿方向而來,他急忙喊道:「趙公公,趙公公。」

 趙公公急忙停下小跑的腳步,看向龍世懷,接着他倒抽了一口涼氣,驚呼道:「我的爺,你這是怎麼啦。」若說上官瀾被押解著很是說得過去,但太子被押解還真是第一次。突地,他腦中靈光一閃,是了,這太子和上官郡王情同兄弟,只怕這次是因上官瀾受了牽連了。

 「快,你快去找我外公,要他來救我。」

 「誒,好好好。爺別急。國丈大人和武老爺子正在宮外侯旨呢。」趙公公口中的『國丈』指的便是龍世懷的外公林老爺子了。

 「咦,外公來了嗎?這麼快?」但緊接着龍世懷便想出,也許是事情傳到外公他們耳中去了,是以他們才匆匆趕來。不過,外公來了,他就得救了。是以欣喜道:「那你快去,快去啊。告訴我外公,父皇要押我去跪望雲亭。」

 望雲亭,佇立在御湖不遠處的一個小土丘上。雖然上面有遮陽之物,但東升的太陽和西落的太陽的光線一年四季照顧着它,是以東曬和西晒相當的充足,到了夏天那西晒更能曬得人褪一層皮。

 陛下,您……真捨得啊。

 念及此,趙公公渾身打了個冷顫,接着一甩手中的拂塵,道著『爺別急,老奴這就去』的話后,再度匆匆忙忙往青龍殿而去。

 不想,上官瀾和龍世懷二人在望雲亭這一跪便是三天三夜。

 不是林老爺子、武老爺子不救他們,也不是因為林老爺子、武老爺子心疼武念亭而偏了心,因為他們兩個一連三天都沒有見到靖安帝的人。

 話說那天他們求見之下,靖安帝想着龍世懷是林老爺子的心

 老爺子的心頭寶,而上官瀾是武老爺子最為看重的乘龍快婿。他不知他們兩個是為龍世懷求情來的還是為上官瀾求情來的,再或者是心疼武念亭來的,但不管怎麼說,若他們兩老真求了情,他便不得不賣面子了。於是,乾脆一個『忙,不見』便堵了所有的路。

 是以,一連三天,林老爺子、武老爺子二人都吃了閉門羹。兩位老爺子送了十數封求覲見的貼子,最後都石沉大海。和他們關係最鐵的趙公公這三天居然也沒有跨出皇宮一步。

 這一日。皇宮外,宮牆下,林老爺子、武老爺子二人都手捏著核桃,一個從東往西焦急的走着。一個從西往東焦急的走着。兩兩相對的時候,二人便對視半晌,接着便嘆口氣,再度走過來、走過去。

 「誒,武老,快,來了,來了。」

 林老爺抻著脖子看向宮中,方才他託了個御林軍去探探消息,看龍世懷和上官瀾還有沒有跪在望雲亭。

 聞言,武必亦急忙走到林老爺身邊,抻著脖子往裏看。果然,那個方方拜託的御林軍正一路小跑而來,當他看到兩位老爺子期待的目光后,略點了點頭,然後規規矩矩的站在一邊繼續守門。

 那個意思就是『還跪着』的意思。

 武老爺子、林老爺子頓時有種天塌了的感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如果說一開始聽聞天猛、天玄等人傳來的消息,說武念亭被罰了,被靖安帝救進宮去了,他們二人都是恨上官瀾出手狠,都擔心着武念亭的身體到底怎麼樣了的話,如今三天過去了,武念亭大好的消息早就傳來了,而龍世懷、上官瀾居然還在望雲亭跪着,兩位老爺子不僅擔心起上官瀾和龍世懷來。

 龍世懷是什麼人,那是林老爺子疼到骨頭裏去了的人啊。一聽聞外孫居然還被罰跪在望雲亭,林老爺子急得恨不得捋了袖子和守門的御林軍大幹一架,然後衝進宮中救出龍世懷。

 至於上官瀾呢,那也是武必老爺子看中的孫女婿啊,人中龍鳳、個中翹楚,他對上官瀾是不吝讚美啊。怎麼這小子這次這麼犯渾呢?一聽聞上官瀾仍舊跪在望雲亭,武必也恨不能打進宮中,救出上官瀾。

 但,他們又不想為難守宮的御林軍。

 守皇宮的御林軍偶爾看一看在宮門前急得團團轉的兩位老人,又偶爾的嘆息一回,說句實在話,這幾天他們也有點心驚膽顫。擔心着這兩位老爺子不顧一切的闖皇宮的話,他們到底該怎麼辦?好在,兩位老爺子行事素來有分寸,並未硬生生闖宮,也未令他們這一眾守衛們為難。

 不能打還能怎麼辦?只能等。

 「你們家老大不是打聽消息去了嗎?他總該在陛下面前可以說說話啊。」

 林家老大林漠輕和靖安帝從小一起長大,那個感情自是不可言說。很多時候,也只有林漠輕能夠勸勸執拗的靖安帝。

 「該說的我都說了,該叮囑的我也都叮囑了,說實在話,老大能不能夠求情成功,我心裏真沒底啊。」林老爺搖頭嘆息不已。

 兩位老爺子正在這裏急得團團轉且不時嘆息的功夫,他們寄予最大希望的林漠輕卻是出來了。

 眼睛同時一亮,林老爺和武老爺子急忙迎上去,異口同聲:「怎麼樣了?」

 林家老大好笑道:「什麼怎麼樣了?老爺子問的是天珠呢還是太子、瀾兒?」

 「都問。」二老又是異口同聲。

 「不是告訴你們了,天珠昨兒個就好了,早就活蹦亂跳了嗎?」

 「世懷呢?」

 「瀾兒呢?」

 看着兩位急巴巴的老爺子,林老大嘆了口氣,道:「有點麻煩。」

 「什麼麻煩?」二老三度異口同聲。

 「依陛下的意思,除非是天珠想起太子和瀾兒,主動提及他們二人並且主動原諒他們兩個,否則他們二人便要一直跪下去。」

 林老大能夠打聽到這點消息已經算是靖安帝對他另眼相看了。

 可是,小孫女是什麼人,武老爺子最是清楚。上官瀾懲罰她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不過屬這次最狠而已。但那些懲罰對於小孫女而言,她素來不喜歡記在心上。一旦有了新玩意,她便會被新鮮玩意吸引,會將所有的人和懲罰拋到爪哇國去。也就是說,如果靖安帝有意讓小孫女不想起上官瀾、龍世懷的話,那小孫女根本就不可能想起上官瀾、龍世懷,那上官瀾、龍世懷二人便得繼續跪下去。

 武老爺子的想法,林老爺一樣在腦中過了一遍。他最是清楚靖安帝的為人,加之讓逍遙王府陪葬的話都傳了出來,也就是說,靖安帝這次肯定會想着法子逗武念亭開心,逗武念亭玩一些新鮮玩意。如此一來,別說三天了,便是三十天,靖安帝都可以讓武念亭玩得樂不思蜀,更別談想起龍世懷、上官瀾再或者原諒他們的話了。

 「這可怎麼辦?」兩位老人再度沿着宮牆走來走去。

 看兩位老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林老大道:「父親大人,武老爺子,別急。鏡之還在陛下那裏呢,也許今天會有轉機也說不定。」

 提起林鏡之,林老爺眼中一亮。他相當清楚,大孫子是女兒帶大的,和靖安帝的情分自是不一。林老爺喃喃道:「如果鏡之說情,也許……」

 「爹。」林老大好笑的看着父親,道:「鏡之和太子,哪個更為陛下喜歡?」

 「

 「當然是世懷了。」

 「那您想想,如果鏡之也去求情的話,是不是也會跪在望雲亭。」

 這倒是,怎麼沒想到這一層呢?

 「不過,爹,武老爺子,你們別急。我聽鏡之的意思是他會想辦法見到天珠的。只要他能見到天珠,一切便都好商量了。」

 武念亭自從入宮,吃宿都在青龍殿。

 青龍殿暗衛重重,別說硬闖,就是未經詔見而近百步者便會被亂箭穿心。它是皇權的象徵。歷代以來,青龍殿只有皇帝才能入住。這番榮寵,除卻去世的孝慈皇后外,武念亭可謂第二人。當然,龍世懷偶爾也會在青龍殿打打尖,但那都是他膩著靖安帝,倒不是靖安帝正式邀請。

 靖安帝將武念亭保護在青龍殿,這也是林家老大林漠輕、老三林漠樓、長孫林鏡之都不能見到她的原因。

 當然,靖安帝此舉也是擺明了杜絕所有人在武念亭面前求情的可能。

 「你和小樓都見不到,鏡之能見到?」武老爺子說出心中的疑惑。

 「青龍殿再森嚴,地兒有多大。天珠總有玩膩的一天。再說,鏡之想了個好辦法。」

 「什麼辦法?」

 「天珠不是喜歡打角球嗎?鏡之有意將這話傳予趙公公了,就看趙公公靈不靈光,敢不敢捋虎鬚在天珠面前適當提及一二了。」

 對啊,如果武念亭要打角球的話,那青龍殿只怕就不方便了,而且她一個人玩肯定也沒意思。到時候靖安帝肯定要找些人入宮陪她玩,那樣一來,機會就多了許多了。

 林老爺、武老爺子正在感嘆林鏡之聰明時,只見皇宮中又匆匆忙忙出來一群宮人,為首之人人正是趙公公。

 眾人急忙上前作揖,「趙公公。」

 趙公公急急回禮說着『不敢當』之句,接着擺手,示意身後的一眾人,道:「你們去罷,要快。」

 「是。」

 眼見着一眾宮人騎馬揚鞭而去。趙公公這才作揖道:「兩位老爺子,這幾日事多,沒有出來給兩位老爺子請安,還請多擔待擔待。」

 兩位老爺子當然明白趙公公不出宮肯定是靖安帝的意思,還擔待個什麼啊。於是急忙道著『沒事,沒事,你也為難』后,林老爺子問:「這一大早的派了這多人出去,這是要做什麼?」

 「武姑娘今日不知怎麼的想起要打角球,陛下一聽便命老奴遣人前往東平王府、西寧王府和各府召集王子、少爺、郡主、姑娘們過來湊熱鬧。還有啊,陛下還說要林府的二姑娘、三姑娘還有念之也過來,都陪着武姑娘玩會子。」

 靖安帝雖然口口聲聲稱武念亭是『朕的公主』,但詔書終究未達及天下,是以對外而言,包括趙公公這個心腹在內,稱呼武念亭皆為姑娘。

 聞得趙公公之言,林老爺子、武老爺子、林漠輕三人暗中長吁了一口氣。呵呵,鏡之好樣的,趙公公也是靈光的,居然將話帶到了。這樣一來,人一多,武念亭肯定會想起她師傅和她太子哥哥。

 林漠輕更是沖着趙公公作揖,「有勞,有勞。感謝,感謝。」

 趙公公回了些『不客氣』之後,湊近林老爺耳邊,輕聲道:「這也是陛下願意就坡下驢,陛下也心疼太子殿下。」

 林老爺心中冷哼一聲:早幹嘛去了,現在知道心疼了。

 當然知道林老爺臉上不郁所為何事。趙公公笑道:「老爺子也不要生陛下的氣。如果那日老爺子見了武姑娘的樣子,只怕也會懊惱太子殿下的。」

 林老爺心中一驚,「很慘嗎?」

 「嗯,很慘。」說話間,趙公公故意將武念亭當日的慘景形容得厲害了三分,又故意說了些醒來后如何虛弱都要人扶著的話,還說如何沒有胃口不願吃東西的話,說得武老爺子和林老爺二人再度恨起上官瀾來。

 「不過話說回來。正所謂福禍相依,太子殿下和上官郡王這一回吃了這麼一個大教訓也不是壞事。」

 也是,上官瀾、龍世懷,二人可謂人中翹楚,打小錦衣玉食,也沒受什麼磨難。難免養成不可一世的倨傲之氣,如今有個人能治治他們、壓壓他們的氣焰也是好的。

 「武老爺子,啥家要恭喜你了,你們武府只怕要出一位公主了。」經此一事,若靖安帝再提出御封武念亭公主之事,若再有人反對的話,就想想上官瀾、龍世懷這幾天的遭遇吧。

 眾人在宮牆下說着話的功夫,那去接人的宮人們也回得快。一時間,大車、小轎都聚集到了皇宮門口。

 林老爺、武必老爺子細細看去,東平王府的老三龍耀宇騎着馬護著東平王府的轎子。這個老三是東平王妃何津瑤所出,是東平王龍雲海的嫡次子。至於東平王的老大、老二如今都在邊關,不在家。那麼這位嫡次子護著的轎子中肯定是東平王妃再或者是郡主龍詠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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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隨着轎子停下,龍耀宇親扶了兩個人下轎,一個是東平王妃何津瑤,另外一個正是郡主龍詠萱。

 緊接着,便是西寧王府的老二龍奕凡、老三龍奕真一前一後的護著西寧王府的兩乘轎子過來。龍奕凡是西寧王妃於茜月所出,也是西寧王府唯一的嫡子,也許是因了龍銀風偏愛龍奕勛的原因,這個龍奕凡少有在人前露面,更少出席皇家活動。不想這一次,他居然也來了。

 至皇宮前,西寧王府的兩頂轎子停下,龍奕

 停下,龍奕凡躬身扶著第一頂轎中的人下來,亦有兩人,西寧王妃於茜月、郡主龍熙敏。龍奕真則扶著第二頂轎子中的人下來,卻是一個只有十歲左右的少年。這少年便是龍銀風最小的兒子,也是側妃梅藝菲生的兒子龍奕康,長得相當的可愛,一見討喜的那種。

 可以說,除卻駐守在邊關的東平王、龍耀霄、龍耀霖、西寧王、龍奕勛外,東平王府和西寧王府的人幾乎全部出動了。一時間,後面那些各府、各院的人都下了轎和馬車參見着何津瑤、於茜月等人。

 聲勢真是浩大啊。

 其實,這些人急巴巴的趕來,都抱着看一看武念亭的心。這幾天,因了武念亭,便是最受靖安帝寵愛的太子殿下都跪了,他們對武念亭能不感興趣?更想着,開年時那轟轟烈烈的御封公主之事只怕又要提上議程了。連太子都罰跪,連逍遙王府都差點受誅族陪葬之險,這一次,若再有公主御封之事提出,還有哪個臣子敢反對呢?

 所以,為了得到最新的行情,世族七貴中的人自是不會落後。於氏一族、何氏一族、楊氏一族等今天都有人到場。寒族五姓中的人亦是來了不少。

 最後到的是林府的轎子,龍秋彤、任明月、林瑾、林璇、林念之都來了。一見林老爺、武老爺子,急忙請安。

 林瑾、林璇的到來自然而然引起一眾人的注意,特別是林璇那一見之下便欺霜賽玉的容顏,有些家族中人已開始打主意此次要和林家攀攀關係,若能訂下一門親事則最好不過。

 各人心思不一一細表,只說這些人攜家帶口出示腰牌后被放進皇宮。接着皇宮中又有專車、專轎前來迎接,眾人按品級一一有序的上車的上車、上轎的上轎,最後來到了御花園中。

 打角球本來是應該將角球通過各個建築的角落下特意挖的坑或者洞中,再由經坑或者洞傳到別的地方。但皇宮象著着權力,不容眾人嬉鬧,是以靖安帝特意命將角球的比賽安排在了御花園。再說御花園大約十數畝,其中小橋流水、假山假石、亭台樓閣比比皆是。而且靖安帝早按武念亭所畫的方向位置命宮人在各個亭台樓閣、假山假石處挖了不少坑洞,用於這些小孩子們的比賽足夠了。

 一眾貴婦人皆以為會看到武念亭,不想失望了。因為靖安帝設置了專門的看台,那些不參加比賽的貴婦人早經宮人引往了看台。而其餘的那些王子、郡主、少爺、姑娘則被引往了比賽場地。

 早有宮人捧着衣物站在更衣室等著這一眾尊貴的孩子們。

 武念亭眼尖,一下子便看到了龍奕真,高興道:「奕真,等會子你和我一隊哈。」

 龍奕真也聽聞上官瀾懲罰武念亭的事了。一直擔心得不得了。只到今天見到了,見小丫頭沒大礙,這才放下一顆心,笑道:「好啊。」

 林瑾、林璇自然是要隨着武念亭的,見武念亭選擇了龍奕真,她們二人亦急忙站在了武念亭的身邊。

 龍奕康出門的時候便得其母梅藝菲的叮囑,無論如何一定要牽着龍奕真的手,不能走丟了的話,是以他非常乖巧的站在龍奕真身邊,然後打量著林瑾、林璇、武念亭三人。

 龍奕凡有些不理解母親於茜月為什麼要他選武念亭為隊友,還說要多製造武念亭和他表弟於長陽在一起的機會。但他素來聽母妃的話,再說武念亭一見龍奕真,他們二人便有說不完的話,他知道他們有個雨花樓,是合作夥伴關係,龍奕凡撇了撇嘴:庶子就是抬不上枱面,居然從商,也不怕父王回來家法侍候。

 雖然打心中看不起庶弟龍奕真,但顧及著母親的叮囑,龍奕凡道:「奕真,出門時母妃有交待,說我們西寧王府務必一處。既然你們在一處,便都到我這一隊來罷。」這樣一來,他們自然便和武念亭是隊友了。

 龍奕真也沒多想,道:「好啊,二哥。那就麻煩你了。」

 龍奕凡又道:「熙敏姐,你也是我們西寧王府的,也到我這一隊罷。」

 龍熙敏一直注視着武念亭的人突地回神,道:「不了,我和詠萱好久沒見了,怪想她的,我和她一隊罷。」

 如果西寧王府的都在這一隊,大有和東平王府對立的味道。龍熙敏願意和龍詠萱一隊,也好。

 念及此,龍奕凡點了點頭,然後又親點了於長陽、於長月等人湊足十人後,選了藍色的衣物。那麼自然而然,以龍奕凡為首的便是藍隊了。得了衣物后,藍隊中的人急忙分男女更衣室去換衣物去了。

 御花園中有兩座高大的看台,以靖安帝為首,諸文武大臣皆在東面的看台入座。以范貴妃為首,帶着一眾女眷皆在西面的看台入座。

 隨着一眾人分等級、官品坐定,很快,比賽的兩隊業已分定:藍隊、紅隊。

 藍隊之人皆一襲寶藍色窄袖獵裝,腰間束條銀白色腰帶,足蹬著鹿皮小蠻靴,褲腿盡皆扎入靴中,男的顯得精明幹練,女的則顯得英姿颯爽。

 紅隊之人皆一襲紅褐色窄袖獵裝,腰間束條亮黑色腰帶,其餘裝束一如藍隊,只在衣物顏色上有所區分。

 藍隊以龍奕凡為首,紅隊以龍耀宇為首。一個是西寧王府的嫡子,一個是東平王府的嫡次子。年歲一般,可謂旗鼓相當。

 藍隊龍奕凡這一隊首先上場,陣容中包括武念亭、林瑾、林璇、龍奕康、龍奕真、於長陽、於長月等共

 於長月等共計十人。當林璇穿着藍隊的衣物出現在賽場的時候,引得東、西方看台上的人都笑了起來。

 林璇不知出了什麼事,見大家都在笑,她邊走邊左右張望,結果一個不小心,摔了個嘴啃泥。一時間,惹得東、西看台上的人再度大笑起來。

 龍奕真離林璇最近,急忙伸手拉了她起來,林璇吐了吐口中的青草,道了聲『謝謝』。

 好可愛。這是龍奕真對林璇此番的映像。一別往日知她是林府的丫頭便覺得可惡的映像。

 隨着藍隊林璇做為最後一名隊員上場后,紅隊的人在龍耀宇的帶領下亦是一一出場了,龍詠萱、龍熙敏的出場更是惹得看台上起陣陣叫好聲。

 從身高和年齡上來看,紅隊的人明顯優勝於藍隊。

 靖安帝在看台上看着下面那群活潑可愛的孩子,笑道:「奕凡這次只怕是要輸了。他的藍隊有了璇兒,自然便落了下乘。」

 「這可不一定。不是我老頭子自誇,論打角球,我的小乖孫排第二這裏就沒有敢排第一,自然可以彌補璇兒的不足。」說話的是武必。他也隨着打角球的家屬隊伍混了進來,並且混到了靖安帝身邊。

 『哦』了一聲,靖安帝笑道:「天珠還有這個本事?」

 「瀾兒教的,不會有錯。」

 這語氣、這討好的神情明明就是來打機鋒的。靖安帝方才還笑嘻嘻的神情立馬便變了臉,轉頭看向賽場。

 武老爺子『呃』了一聲,看了眼旁邊的林老爺子,林老爺子示意他不要作聲,看情況再說。武老爺子只好不作聲,只看賽場。

 紅隊、藍隊的人馬都上場后,早有宮人講解了角球的比賽規則,然後還帶着兩隊人馬前往各亭台樓閣、假山假石處找到指定的洞窩。直到兩隊人馬都信心十足說『知道了』的話,比賽正式開始。

 其實,御花園離御湖不遠,望雲亭又在御湖附近,那今日人聲鼎沸的御花園自然而然便引起了上官瀾、龍世懷的注意。

 龍世懷一個躍身而起,坐在欄桿上,看向御花園方向,道:「阿瀾,快,快來看,好像有比賽。好多人,好像是群娃子們。」

 在這邊守着的宮人見太子爺又不規矩了,也不敢作聲。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當個沒看見。還有的小聲嘀咕上官御醫是死腦筋,一跪就規規矩矩的跪了三天,哪像太子靈活,還知道不時的變個姿勢,時坐時跪時卧時睡的。

 「啊,是角球,角球,可恨啊可恨,如果不是在這裏受罰,我就可以去打了。阿瀾,肯定是你的小徒弟組織的。」

 上官瀾睜開眼,看向御花園的方向。

 望雲亭處于山丘上,高處望遠自然很是容易:是啊,是打角球。便是這麼遠,他都一眼便可認出哪個是他的小徒弟。

 便算他們穿着同色的衣物,但在他的眼中,所有人的衣物都沒有小徒弟的鮮艷。所有的人都給小徒弟當了陪襯。

 不知不覺,他的思緒便回到三天前,那個將小徒弟吊在樹上的日子。

 後悔了嗎?因為心痛後悔莫及:若時間重來一次,他一定不會那般暴跳如雷,不會那般大動干戈。

 後悔了嗎?因為心痛不後悔:至少,因了那件事,讓他清清楚楚的明白一個事實━━他的劫數真的來了。

 那個時候,暴跳如雷的他果然是氣糊塗、氣瘋了嗎?

 不,他是嚴妨,是害怕。

 嚴妨小徒弟和龍世懷的男女之妨,害怕著小徒弟和龍世懷根本就沒有男女之妨的觀念。

 在陪着小徒弟靜坐曬太陽的那段時間,他才猛地發覺,他的嚴妨、害怕中卻獨獨都沒有他自己和小徒弟的男女之妨。

 為什麼?

 是因為師徒之間的無所顧忌?不,便是師徒也應該有男女之妨。

 是因為未來夫妻身份的無所顧忌?應該是。

 當他在樹底下打坐清醒的認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知道他完了,他掉進去了,掉進了那個他百般不願意掉進去的坑中,而且跌得渾身火辣辣的痛,痛中他便知道他的劫數來了。

 其實,也許這個他從來不願意掉進去的坑,一個他一直排斥着的坑,他早就掉下去了,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也許是她兩歲的那一年,父王抱着她,對他說『從此,你要寶着她、貝着她、愛着她、護着她、寵着她、溺着她,不要讓任何人欺負她,不要讓她輕易流眼淚。因為,她是你未來的妻子。』

 也許是她七歲的那一年,她『驚艷』般的抓着她的手,熱烈的說『原來夫子……夫子哥哥……長得這麼帥!』

 也許是她偷偷溜到他的寢房,耍寶騙賴說『夫子哥哥……咳咳……順便檢查、檢查天珠屁股處的傷……只怕也不輕……咳咳……』

 也許是拜師那一天,天璣閣的三樓,她笑靨如花,「師傅,徒兒這份禮如何?」

 也許是清荻齋中,她胡諂亂掰,「……是吧,是吧,師傅就是我老爹吧。這天理循環,終於將天珠又送到了老爹身邊,是吧,是吧?」

 也許是醉酒守候,「我以為醒來的第一眼應該見到姥爺才是,不想卻是師傅……可見師傅比我姥爺更疼我啊。」

 也許是瀾院的泳池中,她似個小精靈般的躍水而出,噴得他滿臉的水漬。並笑得見牙不見眼,「師傅,徒兒厲不厲害?」

 也許是他心虛的

 是他心虛的聽着她的問,「師傅,這是誰繡的?」

 也許是她嚮往的說,「師傅,徒兒也想去告天狀……如果徒兒也去靠天狀,那老天會不會也將徒兒的老爹還給徒兒,這樣一來,姥爺便不再孤獨了。天珠也有老爹了。」

 也許是她傷心的說,「自古以來,都道棺材子不祥,但所有的棺材子卻都是極有出息的人……那這棺材崽應該也是有出息的馬才是。就像天珠一樣,也是很多年後老天才賜給姥爺的,難道天珠也是不祥之人嗎?」

 也許更多的時候,是她略帶興奮的抱着他的腰,抬着頭,靈氣的大眼睛一撲一撲,「明白了,謝謝師傅教導。」

 也許是鋪天蓋地的梅花雨中,她傾神貫注,欣喜著說『……你聽……是雨聲,梅花雨的聲音。』

 也許是梅山寺,她全然沒有關注到他,他鬱悶失落,更想方設法不許她去合州和席方平團聚。

 也許是看到她和龍奕真拉扯,他懊惱質問:「你在做什麼?」

 也許是她跪在他面前,梨花帶雨,「……師傅,奕真是好人,天珠求師傅治好奕真的病。如果師傅都無法治好的話,天珠願意求老天將天珠的福分許一些奕真……」

 更也許……更也許……

 是將她吊在樹上的那一天,她若魚般的游在水池中,他當時居然遐想,若他以後有一個一如天珠的女兒,將是多麼快意人生的事。

 因了遐想,他知道遐想的肯定不是他一人,應該還有身邊的龍世懷。

 然後,他害怕、驚恐。

 害怕、驚恐中,他強硬的要她認錯,強硬的要她服從,強硬的要她以後謹守男女之防,而這個男女之防中,他從來沒有考慮過他自己。

 從來沒有考慮過他自己,為什麼呢?天猛有句話說得好:「其實主子那句『也不想想天珠是誰的人』的意思是『也不看看天珠是誰的徒弟』的意思。也就是說,主子認定天珠是你的人。」

 誰的人?誰的人?天猛的話雖然側面提醒,但他那時便已知其實話內的意思應該是『也不看看天珠是我上官瀾的人』。

 是啊,是他上官瀾的人。

 一個打小便知道要寶貝、愛護、寵溺著的小妻子。

 一段隨着他逐漸長大便開始想排斥的婚約。

 為了毀這份毀約,他還傾心教授小徒弟過早定下她心目中的真心英雄。

 一如天猛所言,「主子,看着主子這段時日的作為,屬下怎麼時時會冒出『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這十二個字。還有,亦時常會冒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句話。」

 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念及前番種種,上官瀾腦中滿是小徒弟的一顰一笑、一答一問。可以說,這三天來,他腦中除了小徒弟,再也沒有容下任何人。

 原來,不知不覺,他隨着她喜,隨着她怒,隨着她哀,隨着她樂。

 原來,潤物無聲,小徒弟已佔據了他的所有,入皮、入骨、入心。

 只到此時他才知道,對小徒弟的寵來自於骨子裏的深愛。

 從教之育之到寵之溺之,他從來不知他真會愛上那個小壞蛋。也不知從現在開始補救還來不來得及?

 無防,無防,跪着的這幾天,他心中已有了主意。

 席方平算什麼,他能讓小徒弟過早的定下心目中的真心英雄,他一樣也可以讓她早早的便棄了心目中的真心英雄。

 他不介意將她寵壞點,再寵壞點,最好是寵到只有他能替她收拾亂攤子。那個時候,只有他才是她心目中的真心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