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生祭本朝皇太后蘇氏

發佈時間: 2022-12-01 17:3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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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

又是噩夢。

蘇輕鳶再次尖叫着從噩夢中醒過來,身下的褥子已被冷汗浸透。

肚子裡的小傢伙有些不安分,她不得不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扶着手邊的什麼東西,猛喘粗氣,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蘇輕鳶擡手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她的左手裡抓着的,既不是帷帳,更不是牆壁,而是——

蘇輕鳶緩緩地偏過頭去,看見了一張似曾相識的謙卑的笑臉。

是昨日的那個人!

蘇輕鳶只覺耳中“嗡”地響了一聲,整個身子霎時失了倚仗,如墜深淵。

那人的笑容加深了幾分,柔聲開口:“太后不是又要翻臉吧?”

蘇輕鳶用力掐着掌心,不許自己昏死過去。

那人皺了皺眉,似乎十分不滿意似的:“太后似乎還不太懂得,一個動不動就翻臉的女人,是不會討人喜歡的。”

蘇輕鳶勾了勾脣角,擡手捏住了那人的下巴:“你大概還不太懂得,一個奴才是不配被人喜歡的。”

那人非但不惱,反而眯起眼睛笑了。

蘇輕鳶露出一個輕蔑的冷笑:“我的男人喜歡的是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想教我取悅男人?可惜的是,我並不想取悅你這種分文不值的狗奴才!”那人的臉上仍然帶着笑,可是蘇輕鳶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眼神變了。

蘇輕鳶的手肘上稍稍用了幾分力氣,將那人按倒在枕上。

那人的眼中重新有了笑意:“太后不想取悅奴才,那就讓奴才來取悅太后,如何?”

蘇輕鳶俯下身去,故意用手肘狠狠地壓住那人的胸口,尖銳的手指甲毫不留情地掐着他的下巴:“這張臉勉強能看,可惜仍然不討人喜歡。看在你還算安分,沒有吵醒我睡覺的份上,這條命先留着。”

“多謝太后。”那人拉長了聲音,語氣十分令人作嘔。

蘇輕鳶緩緩地用指尖在他的脣上摩挲了幾下,微微露出了笑容。

那人伸出舌頭舔了舔被蘇輕鳶摸過的地方,笑得意味深長:“清早陽氣生髮,最宜陰陽調和。太后是不是有興致——”

他的話未說完,蘇輕鳶已帶着迷離的微笑,緩緩地俯下身去。

那人似乎有些詫異,便沒有動,安靜地等着蘇輕鳶的動作。

蘇輕鳶沒有讓他久等。

她的溫軟的脣瓣輕輕地落在那人的腮邊,然後又緩緩地滑到頸下。

那人發出一聲低笑,雙手扶住了蘇輕鳶的肩。

就在這一瞬間,蘇輕鳶忽然張開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那人猛地吸了一口冷氣。

竟然沒有喊。

他甚至沒有對蘇輕鳶動手,連推一下都沒有。

倒是蘇輕鳶怕他反擊,這一下咬實之後立刻便鬆了口,同時右腿膝蓋對準那人的胯下狠狠地撞了上去。

那人的反應依舊平淡。

蘇輕鳶忐忑地盯着他看了很久,他只擡手擦了擦脖子上流出來的血,並沒有其餘的動作。

察覺到蘇輕鳶的目光,那人垂下眼瞼,語氣平淡:“太后還是翻臉了。”

蘇輕鳶擰緊了眉頭:“你不疼嗎?爲什麼不反擊?”

“太后教訓奴才是應該的,奴才不敢反擊。”那人的態度十分謙卑。

蘇輕鳶的眼睛亮了:“真的?”

那人點了點頭。

蘇輕鳶立刻揚起巴掌,往他的臉上狠狠地招呼了兩下。

那人果真沒有躲。

蘇輕鳶“呼”地站了起來,對準那人兩腿之間的位置,狠命地踩了下去。

那人似乎縮了一下,卻仍然沒有躲。

蘇輕鳶愣了半天,忽然靈光一閃:“太監?”

“奴才是宮裡伺候的,當然是太監。”那人的語氣依然沒什麼波瀾。

蘇輕鳶眨了眨眼睛,忽然毫無預兆地捧腹大笑起來:“哈哈……我道你有多大能耐,原來是條騸了的廢狗!哈哈哈……‘清早陽氣生髮’?‘最宜陰陽調和’?‘陽氣’這種東西,你有嗎?笑死我了哈哈……”

這場大笑暢快淋漓,笑得她肚子和腮幫子一起疼,眼淚流了滿臉還停不下來。

那太監只是靜靜地看着她,神色平淡,似乎並沒有覺得受到了侮辱。

蘇輕鳶笑了很久,滿心裡俱是絕處逢生的茫然的歡喜。

終於笑累了停下來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正坐在那人的胸膛上。

那又如何呢?一條閹狗罷了!

蘇輕鳶再次俯下身,捏着那人的臉,越看越覺得好笑。

就是這麼個不陰不陽的東西,險些將她嚇了個半死?

現在想起來,她昨日那口血真是吐得冤枉!

“太后捏夠了沒有?”那太監的語氣有些無奈。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出口,蘇輕鳶乾脆兩隻手齊動,把那張臉捏成了奇怪的形狀:“我真想知道,你是哪裡來的自信爬到我的牀上來?又是誰給你的勇氣說要好好‘服侍’我的?”

“太后不用擔心,奴才有的是辦法,定然不會讓您失望的。”那人的嘴巴被她捏着,說話的聲音有點奇怪。

蘇輕鳶愣了一下,笑眯眯地低下了頭:“你有什麼手段啊?”

那人正要回答,蘇輕鳶揚起巴掌“啪”地一聲扇在了他的臉上:“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我也是你能戲弄的?”

“太后這樣的xin情可不好,”那人擡手摸了摸臉,“沒有男人會喜歡的。”

蘇輕鳶“嗤”地一聲笑了出來:“你怎麼知道沒有男人會喜歡?你又不是男人!”

那人微微抽了一下眉心,隨手將蘇輕鳶撈起來放到一邊,翻身坐了起來:“看來太后已經休息得差不多了?既然如此,該學的東西,便從現在開始學起來吧!”

蘇輕鳶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那個人的手已經順勢摸到了她的腰上,輕柔地摩挲着。

蘇輕鳶尚在發愣,便聽他悠悠地道:“太后的資質不錯,但若不加修習,便如同璞玉未琢,‘寶’則‘寶’矣,終究不能時時佩戴把玩——珠玉珍寶若不戴在身上,縱然價值千金萬金,又有何益?太后莫非甘心獨處幽室,蒙塵納垢被人遺忘麼?”

蘇輕鳶覺得他這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十分有趣,便笑嘻嘻地聽住了。

那太監皺了皺眉頭,雙手抓住蘇輕鳶的肩膀扶她坐正:“太后這般隨意散漫,雖是一派天真,終不是長久之計。自來女子得夫主愛重長久者,必定身懷妹法,心相如願、香身如意、體淨無瑕、惑心有術……”

“這些鬼話,你是從哪裡學來的?”蘇輕鳶只覺得好笑。

那太監正色道:“太后不必問,只管用心記着奴才的話就是了。”

“你能教我什麼呀?”蘇輕鳶笑眯眯地看着他,意有所指。

那人板起了面孔,一副嚴肅認真的模樣:“太后需要學的實在太多:“第一層要學淨息、吐納、駐顏。這一層學成之後,香身明淨如玉,留形駐顏,形神俱妙……”

蘇輕鳶漸漸地聽得有些煩了:“這是第一層,難道還有第二層、第三層、第四層不成?”

那人正色道:“妹術修習共有八層,包含起坐行止方方面面,處處不可輕忽——第二層是摶身、潤節、錦身,學成之後可和諧身心,如意回春;第三層是房中秘術之精髓所在,展竅、養神、縮陰回春,豐挺如意;第四層是天地交感,習得縱橫如意,水火既濟,陰陽水火交通無礙,根脈柔潤通達;第五層明心見xin,識得真空妙有之道,方能心力成就,妹力、魅惑皆賴心力所成……”

“打住!”蘇輕鳶苦了臉,無力地趴了下來。

那太監皺了皺眉:“學到第五層,已是人間極品,但妹術一途神妙無比,太后玉體溫潤、資質得天獨厚,更不該止步於此。第六層主修靜而慧動之法,輕身如意,久習有身輕如燕,掌上飛燕之功;第七層修習妹力眼、婀娜身、拂柳掌,由靜化動,舉手投足,風情無限;第八層出神入化、魅惑衆生。八法修煉有成,不止關節柔潤、身柱挺拔、肌膚光潤,更有變易形貌之說,神韻透射、氣韻天成,非言語可述。”

蘇輕鳶徹底倦了,蜷着身子縮到了枕頭上:“誰要學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什麼下三濫的狐妹之術,若是真有那麼神奇,你不如去隨便找個女人教了,讓她去勾飲陸離好了,又何必一定是我?”

“你若不肯用心修習,我會考慮這麼做的。”念姑姑推門走了進來。

蘇輕鳶下意識地繃直了身子,好一會兒纔回過神,緩緩地坐了起來:“若是可以隨便找一個人,你又何必等到今日?”

念姑姑淡淡地道:“第一是因爲那個小畜生今年纔剛剛登基;第二是因爲別處找來的女孩子終究不如自己的女兒貼心,何況他對你又有舊情在——怎麼,你準備打退堂鼓了?”

蘇輕鳶轉了轉眼珠,笑着撲過去抱住了念姑姑的肩:“不是我自己願意打退堂鼓,只是……那個什麼見鬼的‘妹術’那麼囉嗦,我怕十年八年都學不完!就算僥倖學成了,人也已經徐娘半老,那時縱有一身本領,只怕也無用武之地了!”

念姑姑拍了拍她的手:“還沒開始學,就要打算偷懶了?女孩子最好的年紀只有那麼幾載,你肯學十年八年,我可沒那麼多工夫讓你耗!小李子只教你前面三層,後面的內容你只要記下秘訣,以後慢慢自行修習就好。”

蘇輕鳶縮了縮肩膀:“真的要學啊?”

念姑姑白了她一眼,擡頭向那個名喚“小李子”的太監問道:“依你看,憑她的資質多久能成?”

小李子沉銀道:“太后根骨極佳,玉體豐潤,儀態上也頗爲合度,前面兩層有一兩日練習便足夠了。只第三層需要費些工夫——總要有七八日辛苦,方能算是入門。”

“可以。”念姑姑平淡地道。

蘇輕鳶的臉色難看起來。

第三層?

她雖不懂什麼“展竅、養神、縮陰回春”之類的怪名詞兒,但“房中秘術”四個字還是有所耳聞的。

她爲什麼要學那些噁心的東西!

念姑姑看着她,目光有些陰沉:“你推三阻四,莫非是不想學?昨日我對你說的話,你半點都不放在心上,是不是?”

蘇輕鳶進退兩難,一時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念姑姑把小李子支了出去,沉下臉來:“真不想學?莫非你當真以爲在宮中得寵,憑你這點兒可笑的天分就足夠了?”

“娘,我餓了。”蘇輕鳶扁了扁嘴,委屈兮兮地道。

念姑姑冷哼了一聲:“你休想轉移話題!你是不是以爲娘要逼你學一些下三濫的東西?你也不想想,我要你傾覆天下、顛倒衆生,怎捨得讓你自輕自見、自降身份?”

蘇輕鳶低着頭,始終不肯與她目光對視。

念姑姑攥着她的手,嘆了口氣:“也怪我自幼沒有陪在你的身邊,好好的一個女兒,讓將軍府那幫蠢貨給我教壞了!鳶兒,你聽着——‘妹術’不是你以爲的那種秦樓楚館裡放縱濫銀的下見手段,而是天下女子修持肉身以期天人交感的至高無上的術法,於你有百利而無一害!你若能學有小成,再配合咱們巫族世代相傳的秘術,足以操縱天下人心,翻手爲雲、覆手爲雨!”

“巫族秘術又是什麼東西?”蘇輕鳶越聽越覺得頭大。

念姑姑笑了:“那是上蒼獨獨恩賜給咱們巫族的榮耀,是流淌在咱們血脈裡的珍寶!尋常人若無巫族血脈,便是得知了修煉之道也毫無用處。咱們巫族的血脈得天獨厚,所謂的天下之主會降生在巫族這種說法,也不是毫無根據的。”

蘇輕鳶是不信這一套的,但她還是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巫族的秘術若是學成了,有什麼用處呢?”

念姑姑神秘地笑了:“我一個無財無勢的尋常宮女,卻能得到宮中上下那麼多人的敬重,你真以爲靠一點兒小小恩惠便能做到?”

蘇輕鳶悚然心驚:“所以,宮裡人人對你敬若神明,其實是隻是你用巫術控制衆人心神的結果?”

念姑姑微笑不語,算是默認。

蘇輕鳶怔了許久,苦笑道:“既然有這樣的手段,你又何必在我的身上費那麼多工夫!直接用你的秘術控制我就是了!”

念姑姑的笑容漸漸變得有些僵硬。

蘇輕鳶能想到的事,她自己如何會想不到?

問題是——

她試過很多遍,都失敗了。

偶爾有幾次能看到一點點效果,卻也是反反覆覆,沒個定數。

比如現在。

昨晚明明已經收到了一些成效的,可是天亮之後所看到的結果,又與她原本推想的大不相同。

這個女兒……太難控制!

但這也並不是一件壞事。

巫族秘術失效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對手心志堅定過人,能抗拒巫術的干擾;另一種是,被控制的一方有着超常的天分,只憑天賦的本能便可以自行破解巫術。

陸離是第一種,所以他平安活到了今日。

至於蘇輕鳶,念姑姑猜測她應當是第二種。這個發現讓她悲喜交加,恨意愈發洶涌。

若是巫族還在,這樣的天賦或許會被大巫師選中成爲使女,以後也可能會成爲下一代的大巫師——可是現在,巫族都不在了,哪裡還有什麼大巫師呢?

這些事情,念姑姑是不會對蘇輕鳶說的。

她平復了心情,維持着溫和的笑容:“我當然可以那樣做,但我希望我的女兒能夠跟我同仇敵愾、能夠真心實意地爲巫族做一些事情,而不是一個被巫術控制着的傀儡。”

蘇輕鳶假裝感動了一下,抱着念姑姑的手臂笑問:“若是當真被巫術控制了,我會變成什麼樣子?會變傻嗎?”

念姑姑笑着搖了搖頭:“你看看這宮裡的宮女太監們,哪一個像是傻的?”

蘇輕鳶認真地想了想,好像真沒有。

念姑姑摸着她的頭,笑道:“等你學成了,你就會知道——這天下所有的人都可以成爲你的玩偶。你讓他們做什麼,他們就會做什麼;你讓他們想什麼,他們就會想什麼。”

“這麼厲害?!”蘇輕鳶一臉驚歎。

還沒等念姑姑開始得意,她又微微皺了眉頭,疑惑地問:“既然有那樣神奇,當初巫族爲什麼不能控制鐵甲將士,反而那樣容易被屠殺了呢?還有……你說當初被昭帝爺囚禁在地道之中受盡屈辱,那時又爲什麼不能控制了他……”

念姑姑的臉色難看起來。

蘇輕鳶偷偷地觀察了她好一會兒,小心地問:“我……又說錯話了?”

念姑姑壓下怒氣,一臉嚴肅:“巫族雖然有一些秘術,但我們是人,不是妖怪!秘術起效需要時間,那時鐵甲將士十幾萬大軍壓境,咱們哪裡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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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輕鳶沒有接話,念姑姑冷笑一聲,又繼續道:“至於昭帝那個老賊——你怎知我沒有控制他?”

蘇輕鳶偏過頭去看着她,作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念姑姑閉目回想了許久,咬牙道:“最初,我確實無能爲力……那時我生下你尚不足月,身子本來虛弱已極,又受了他那麼多的折磨,更加不敢輕易使用秘術;再加上他久居高位,心志遠超常人,得知我是巫族人之後更是對我百般提防……我用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一點點磨得他收起了爪牙,又用了十多天才取得了他的信任……”

“然後就到了燈節,他死了。”蘇輕鳶替她接道。

念姑姑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燈節前的幾天,他已經允許我走出地道,在外面活動——那一日未央宮的火,是我點的。”

蘇輕鳶猛地坐直了身子:“怎麼會?陸離明明說是蘇翊……”

“傻女兒。”念姑姑拍了拍蘇輕鳶的頭頂,笑得有些得意。

蘇輕鳶的心裡有些明白了:“是你搞的鬼?你想讓陸離跟蘇翊徹底反目,所以才僞造了將軍府的書信,故意讓段然截獲?”

“段然?書信?”念姑姑搖搖頭,表示不解。

蘇輕鳶暗悔自己話頭太快,忙笑道:“那場大火與蘇將軍有關的消息是段然傳出來的——段公子該不會也受你控制了吧?”

念姑姑微微皺眉,隨後搖了搖頭:“段然那小子一向四處亂竄,我找不到下手的機會。至於那場火,所有人都以爲是你父親和先帝聯手所爲,就連你父親自己也是那樣認爲的。箇中真相,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了。”

蘇輕鳶呆了許久,忽然笑了:“想不到那老賊也有被人栽贓的時候!”

“鳶兒,他是你的父親!”念姑姑有些不悅。

蘇輕鳶扮了個鬼臉,忙轉移話題:“原來火是你放的,那麼傳言你從未央宮救出了兩位公主,也是騙人的咯?”

念姑姑的臉色愈發難看:“那兩個小丫頭,當初都未滿週歲——裹在襁褓裡的樣子,像我的女兒。”

蘇輕鳶呆了一呆,一時有些無措。

念姑姑嘆了一口氣,推開了蘇輕鳶的肩膀:“我實在沒有想到……十五年後,整個宮城裡的人都信我,只有我的女兒恨我入骨。”

蘇輕鳶擡起頭來,眨了眨眼睛:“娘還有別的女兒嗎?”

念姑姑一愣:“有你一個已經嫌多了,哪裡還有第二個?”

蘇輕鳶拍了拍腦門,皺眉道:“既然只有我一個女兒,爲什麼說‘女兒恨你入骨’?我何曾恨過你?”

念姑姑想了一想,笑了:“是呢,竟是我糊塗了。我的女兒,何曾恨過我?”

蘇輕鳶重新抱住了念姑姑的肩,笑問:“既然咱們巫族的秘術那樣神奇,娘能不能教我一點啊?”

“這不是正在教你嗎?”念姑姑的神色嚴肅起來。

蘇輕鳶疑惑地轉過頭,念姑姑便看着她的眼睛,神色端嚴:“巫族秘術並未歪門邪道,你首先要清楚這一點。習得巫術,可控制人心、操縱萬物,可觀天象、治地利、熟人和,物我合一、與天同壽……”

蘇輕鳶有些昏昏欲睡,卻不得不強打精神,裝作虛心求教的樣子。

可是念姑姑後面的話愈加晦澀難懂了。

什麼“人發地元、地發天乾、天發皆衆”,什麼“氣血、靈慧、預思、攝魂、靈媒、斯辰”,什麼“禁咒、祝祭、祝由、禹步”……聽得蘇輕鳶頭昏腦漲,終於“咚”地一聲撞在了桌角上。

***

掖庭宮。

那間狹窄的囚室裡。

陸離頹然地坐在地上,面色灰敗。

小路子跪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勸:“這或許是賊人的攻心之計,皇上先別慌啊!這會兒您若是穩不住,太后那裡可就更加沒有希望了!”

陸離手中攥着一方髒得辨不清顏色的帕子,不住發顫:“穩住……你讓朕如何穩得住!阿鳶在賊人的手裡、在那樣暗無天日的地方……”

小英子帶着養居殿的小太監們,捧着朝服找了過來。

陸離看見他,扯出一抹苦笑:“還要上朝嗎?”

小英子恭敬道:“當然是要上朝的。眼看到了年底,六部之中政事千頭萬緒,何況還要預備迎接使臣入京——樁樁件件都等着皇上拿主意呢。”

“可是,她……”陸離低下頭,看着手中的帕子。

一塊絹帕或許說明不了什麼,可若是那帕子上沾滿了血跡呢?

若是除了血跡之外,還有明顯是利器所造成的破損呢?

他知道越是這個時候,他越是不該自亂陣腳,可是看到這塊染血的帕子,他便再也不能保持從容。

更讓他焦心的是,昨晚發現的那一段地道,又到了盡頭。

盡頭處依然沒有動過的痕跡,這也就意味着出口又是在某個不起眼的地方,又不知要耽擱多久才能找到。

這樣一段一段地找下去,要找到什麼時候?

那個女人,還能等嗎?

時間耽擱得越久,生還的希望便越渺茫了。

讓陸離難以理解的是,一直到今日,對方始終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已經是第三天了,他連對方的目的都不知道。

他從未如此被動,也從未如此茫然無措。

這樣的滋味,彷彿自己變成了待宰的羔羊,明知對方的屠刀要落下來,卻始終不知道它何時落下、如何落下。

還有比這更痛苦的嗎?

小路子從小太監的手中接過朝服,捧着送到了陸離的面前:“皇上,您已經在這兒守了一整夜了……再這樣下去,身子哪裡受得住?您若是病倒了,娘娘回來還不知道要心疼成什麼樣呢!這會兒上朝的時辰也到了……”

陸離閉目無言,緩緩地伸出了手。

小路子忙招呼兩個小太監將他扶了起來,七手八腳地替他換上了朝服。

陸離踉蹌着,幾乎連路也走不穩。

正要出門時,外面忽然有一個小太監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皇上,皇上——”

小路子迎上去,“啪”地一聲招呼了一記耳光上去:“冒冒失失的,成什麼規矩!”

那小太監撲地跪了下來,雙手舉着一封書信:“皇上,這……這是奴才們一早在養居殿的桌子上發現的!”

陸離一驚,快步搶上前去,劈手接了過來,撕開信封。

小路子等人緊張得連呼吸都忘了。

陸離哆嗦着雙手展開了那張紙,臉色立時鐵青了起來。

小路子伸着脖子努力看清了那紙上寥寥的幾個字,也不由得變了臉色。

白紙黑字,龍飛鳳舞地寫着:“伏擊北燕使團。”

陸離慢慢地把那張紙攥成一團,擡起了頭。

小路子忙道:“會不會是別有用心的人準備渾水摸魚……”

話未說完便卡住了。因爲他和陸離同時注意到,那個小太監的手裡,還舉着一枚髮釵。

正是出事那天蘇輕鳶頭上所戴的那一支。

陸離伸手將髮釵取了過來,攥在手中:“小英子,北燕使團到哪兒了?”

小英子躬身道:“離京城尚有七八百里,月底應當便到了。”

小路子嚇壞了:“皇上,這可使不得啊!如今三國鼎立,大家互相忌憚,天下才得太平,若是咱們貿然伏擊了北燕的使團,西樑的態度又晦暗不明,到時候局面恐怕不可收拾!”

陸離轉過臉來看着他:“你一個內臣,對天下大事倒是瞭如指掌。”

小路子知道犯了忌諱,“咚”地一聲跪了下來。

小英子略一遲疑,也跟着跪下了:“皇上,伏擊北燕使團,這確實萬萬使不得啊!”

陸離站定了,許久不語。

手中的髮釵上雕刻着精緻的鳳尾紋樣,硌得他掌心生疼。

沉默許久,小路子小心翼翼地擡起了頭:“皇上,這話確實不該奴才來說,但事關重大,您總該同朝中的大人們商量一下……您是天下之主,越是危難之際,越應當臨危不亂,否則……”

“好了,上朝吧。”陸離收起髮釵,啞聲開口。

幾個小太監互相攙扶着站了起來,又趕着來替陸離引路。

外面天色明朗,陸離卻覺得越走越冷了。

伏擊北燕使團?

師出無名,朝中無將,軍中無兵——拿什麼伏擊?

南越與北燕世世交好、代代聯姻,數百年來互相試探又互相扶持,小心翼翼地維持着邊關的安定,方纔保住了天下的安寧。

他怎能因一己之私,貿然打破這樣的默契,陷天下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

可是書信已經送到他的手中,他若置之不理,他的阿鳶……

對方會如何待她?

他仍然不知道她是否平安,仍然不知道對方是何種身份——倒是對方的目的,他心裡大致有數了。

對方的野心竟比他原本猜測的還要大——居然是要挑起全天下的戰端!可是,這戰端挑起之後,阿鳶就能平安無事嗎?

即使能夠僥倖平安,他又將如何面對她?

陸離一路走一路想,路過養居殿的時候,他忽然站定了腳步。

“皇上?”小路子緊張兮兮地看着他。

陸離看向小英子,沉聲吩咐:“你立即替朕擬一篇祭文,用印之後壓在養居殿的桌案上。”

“祭文?”小英子有些不解。

陸離咬了咬牙,一字一頓地道:“生祭本朝皇太后蘇氏,忠義剛烈、殉難爲國,天下黎民共仰懿德,萬載千秋英魂不朽……”

夢中說夢 說:

依然八千字……

不求鑽了,反正也上不了榜o(╥﹏╥)o

春節期間不加更,這幾天就算提前慶祝過節了吧……

明天恢復每天六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