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我也是個複雜的動物(五)

發佈時間: 2023-12-05 05:3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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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裴知家客廳外面有一個很大的露天陽臺,他在這裡佈置了一個有滑滑梯的小型遊樂場–給二毛玩的。靠近客廳牆壁的廊下擺了一張沙發,是他平時坐著看二毛玩耍的地方。

 眼下蕭晨裹著薄毯窩在沙發裏,有點羡慕二毛。

 不過像裴知工作這麼忙的人,自己睡覺時間都經常沒有,為什麼還要養一隻狗?蕭晨好奇地問他。

 "司空良帶回來的,以前C大的流浪猫流浪狗都是他在喂,"裴知說這些前,起身將客廳與陽臺的門關上了,怕客廳狗窩裏的二毛聽到,"大毛和二毛當時生了很嚴重的病,做完手術之後就在我們家住下了。"

 但是陳世妜對狗毛過敏嚴重,裴知只能把兩隻狗託管在寵物醫院,後來他買了這裡的房子搬出來住,才把它們接回家。

 "還有一隻大毛?"蕭晨雙手捧著酒杯,像喝飲料那樣喝著紅酒,看得裴知心頭更加發軟,溫柔地對她笑:"嗯,年紀大了,前幾年走了。"

 那他當時很難過吧?他是這麼外冷內熱重感情的人啊,不過–"裴知,你有沒有什麼故事是跟你弟弟沒有關係的?"工作是為了弟弟可以自由地不工作,養狗是因為弟弟帶回來的,連當年救她都是因為替弟弟善後才碰上的。

 她一臉吃醋,裴知也覺得好笑,舉杯敬她,葡萄美酒水晶杯輕輕一碰,夜色裏蕩開清脆聲響,"我小的時候,大概小學三四年級吧,"一種幸福的回憶神色,暖著裴知的眼底,"別人都寫我的爸爸媽媽,我寫的是:我的弟弟是個小天使。"

 "……"蕭晨服氣了,她不配跟司空良爭寵,"麻煩你以後當著我面的時候收斂一點,四下無人就剩你們兄弟倆,隨便你們怎麼親熱。"

 她說話用詞真是–裴知笑得差點嗆了,"都說了是小時候。小良小的時候真的是很可愛啊。"

 "長大了惹人嫌,所以不是你的小天使了?"

 "不是。"裴知的笑容淡了下去,酒杯輕晃,醉意些許,有些從未對人說過的話,此時對著她說彷彿並不難:"畢竟同母异父,我對他太好,反而惹人注目。"

 "什麼意思?"蕭晨不解地看著他。

 裴知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從他親爸家暴他媽?從他阿公堤防著他遺傳了劣質基因?從他不小心摔了司空良、差點被阿公送去國外寄宿學校?過幾天就是阿公生日,他還盤算著怎麼帶晨晨去得到阿公的認可,這時說這些,她護短的脾氣上來,事情就難辦了。

 "男孩子嘛,不能太寵他。"裴知輕描淡寫地說。

 他垂眸看杯中酒,突然衣袖被人拽著拉了兩下,轉眸看去,他家晨晨抬著臉在離他很近處盯著他,一雙清澈的眼睛閃閃發亮:"我是女孩子耶!"

 寵我寵我!

 裴知強勢克制住面部笑肌,沉著臉冷冷看著她,明知故問:"所以呢?"

 所以他家晨晨就吸了吸鼻子,嚶嚶嚶地咬著唇:"啊突然一陣風……好冷啊!"

 四月底的晚上,能有多冷?裴知替她拉高薄毯,沒好氣地冷冷說:"又撒嬌來撩我是不是?"

 當然是啊!蕭晨嚶嚶嚶地靠到他身邊,提心吊膽防著他推開她,幸好裴知沒有那麼冷酷無情,他伸手攬住她、讓她靠在他懷裡,還很溫柔地在她額頭上親親。

 好幸福!蕭晨渾身暖洋洋。

 裴知卻不太好,她貼著他胸口,軟軟臉頰輕輕摩擦著,他必須說點正經事引開自己的注意力:"對了,剛才你說的戚鶴堯的事–"裴知把事情從他的角度過了一遍,"他回到柳家,是不是會把你們賀家山的手藝絕招帶過去?"

 蕭晨在他懷裡搖頭,聲音輕輕的很疲憊:"這倒不要緊,都是南國雕漆,出的活好不砸招牌就行。"

 "那要緊的是什麼?"裴知問她,"讓你傷心成這樣。"

 懷裡的人很久沒答,一動不動伏在他胸口,裴知一度以為她睡著了,他獨自安靜喝了一杯酒,正想將她手裡的紅酒杯拿出來也喝掉,她卻將酒杯握得緊緊的。

 "他背叛我。"蕭晨輕聲說。

 "你不是問過我為什麼輟學嘛,"蕭晨坐了起來,笑容疲憊,"其實是因為我哥,當時他去找欺負我的那個混混頭子,把人打得住院了……你阿公當時給了我們家一大筆錢,全都被我爸媽用做賠償款,但是那個混蛋說如果我不寫諒解書給他,他也不寫諒解書給我哥。"

 裴知喉間發緊,這些事他根本不知道,"然後呢?"

 "然後我爸媽為了我哥,逼我寫了諒解書。"蕭晨平靜地說。

 裴知緊緊握拳的動作帶動了手臂肌肉,蕭晨察覺到了,感動地將手覆在他拳頭上,一邊笑一邊眼裡湧起亮晶晶的一層水霧:"我最恨別人背叛我!"

 "過來。"裴知張開手臂,抱住她,像平時撫著二毛那樣撫她背,"你這脾氣,在家肯定也吃虧……有沒有挨過打?"

 蕭晨搖搖頭,突然想到了什麼,警惕地皺眉質問:"阿公那麼偏心,一定打過你,是不是?"

 "他真的不是偏心,他也很疼我的,只是跟疼愛司空良的管道不一樣。"裴知被她語氣裏的護短給逗笑了,"我阿公他–"他不是討厭我,他那樣對我,是事出有因的。

 可這話說不出口,裴知沉默了下來。

 "阿公什麼?"蕭晨揪著他T恤衣料撚著玩,輕聲追問。

 "打過我兩次,"他突然淡淡地說,"司空良五歲的時候,我抱著他玩的時候從樓梯摔下去了。還有一次是我五歲,"裴知呼出一口氣,語調也跟著變縹緲:"他發現我媽身上有傷,問我爸爸有沒有打媽媽,我撒謊了,過了不久我媽被打得脾臟破裂……阿公再來問我的時候,打了我一耳光。"

 這件事除了阿公和他、連陳世妜都不知道。

 獨生愛女,還是那樣的低嫁,卻差點被人活活家暴致死,陳正霆的怒火可想而知,裴建國當時已經被報警抓走拘留,五歲的裴知獨自在家面對阿公,被他問"你跟你爸是一夥的",被他一耳光打得掉了一顆乳牙。

 儘管只有五歲,裴知也已明白設身處地的道理,換做他是陳正霆,打死自己也是合理的。

 其實如果連他也死了,媽媽也許活得更輕鬆一些,更容易忘記所托非人的青椿和愛恨。就像這些年媽媽周旋在他和阿公之間,儘管裴知真的已經很努力,還是令媽媽受了許多不必要的委屈。

 總之,如果媽媽的生命中只有司空教授父子、一生順遂幸福,裴知覺得那樣更好。

 "裴知……"他家晨晨的聲音,將他遠去的思緒拉回來,他看到她跪坐在他身側,正用一雙滿含心痛的淚眼望著他。

 心裡酸澀難當,裴知笑著用手指勾勾她下巴,"我爸都是因為喝多了才動手,所以你看,我儘量避免喝酒。"

 蕭晨眼裡淚掉下來,她飛快地抬手抹去,突然抓起一旁紅酒瓶,"咕咚咕咚"給他杯中倒滿一整杯,她豪邁地昂著下巴:"你儘管喝!醉了打得過我算我輸!"

 "……"裴知忍了十好幾秒,還是沒忍住,轉過臉去笑出了聲。

 蕭晨把他臉掰過來,她皺眉看著他笑意殘存的眼睛,認真又不滿地對他說:"我不要你這樣活在上輩人的陰影下,你這麼好,你一定過得比他們幸福。"

 她臉上紅暈朵朵,眼裡水汪汪的亮得發光,這是醉了啊,要不要信她的酒後吐真言呢?裴知執起她的手,挨根手指吻一遍,"蕭小姐保證讓我幸福嗎?"

 "嗯!"蕭大師大方承諾,還身體力行地立刻抱住他,裴知仰著頭笑,對懷裡拱來拱去的人說:"可是我現在對你有陰影,你再撩我我也沒興致。"

 "啊!"蕭大師不許他提之前的糗事,鴨子似的大叫一聲封锁。

 裴知大笑,捏起她下巴秋後算帳:"我還沒說你呢,要不是戚鶴堯找上門來,你是不打算告訴我這件事了吧?在別的男人那兒受了委屈,回家莫名其妙沖我撒火。"

 "對不起,"蕭大師扁著嘴道歉,"以後我有什麼事都告訴你!"

 真乖,有陰影的裴知沒忍住,傾身去吻她,在微凉的夜風裏剝開她身上的薄毯,把人抱緊他懷裡深深地輾轉著吻。

 "晨晨,"裴知最後親親她額頭,柔聲對她說:"人有偏心,但血濃於水,家人之間的感情是天然斬不斷的,長輩們也都這個年紀了,往後能相守的日子屈指可數,你也別太偏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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