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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日本學者考察團隊參觀了工棚,一行人由賀小雪和容主任引著前往展廳,蕭晨閑閑走在隊伍外側,導致日本人全體四十五度斜著走–誰還敢用側臉對著這位蕭大師啊?
到了賀家山的展廳,三百平的開闊大屋、三米多高屋頂,走進去迎面一架兩米高的紅豆生南國圖剔紅屏風,朱厚色鮮、紅潤堅重,屏風正上方屋頂開有一塊天窗,天光垂直罩下,那朱紅更顯鮮豔莊重,紅豆圖刀法圓活、藏鋒不露,一股深切相思之意似有形,流淌至觀賞之人心頭,令人震撼之餘柔腸百轉,竟然神思都被吸引控制了去。
只看這架剔紅屏風,便讓日本學者團隊全體屏氣凝神、魂魄出竅。
平山站在屏風前,臉上的沮喪和羞愧神情無以復加,他懊惱地看向身旁瘦高個年輕人,";錫斌,";他輕聲尋求侄子安慰:";他們為什麼不先帶我們來這裡呢?如果早點看到這個,我就不會那樣輕視,也不至於如此丟臉。";
";您沉迷漆藝以外的世界太久了,也該受到這樣的啟發。";英俊的年輕男人眼睛亮亮地盯著屏風,語氣淡然而穩重:";這趟回去後,請叔叔隨父親去山裡靜修吧。";
兩人用日文輕聲交談著,有人脚步輕輕停在他們不遠處,平山叔侄一道望去,見是蕭晨,平山一言不發羞愧地溜了,年輕男人卻微笑起來、眼神閃閃地望著她。
";蕭、晨,";年輕人居然說起了中文,而且道地流利,";'露白風清夜向晨'的晨?";
";早晨的晨。";蕭晨淡淡地看著他,";你,是平山小野的誰?";
平山小野是日本平山堂的第四代傳人,日本漆藝神話級別人物,五年前他遊歷中國時來過賀家山。眼前的男孩子跟平山小野長得很像,但是蕭晨剛才向容主任確認過,日本學者團隊名單裏只有剛才那一個中年人姓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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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而來的年輕平山望著蕭晨,神往已久,今日終於得見,居然是這樣一個美麗又可愛的中國女孩啊!";這幾年父親經常提到你,";平山錫斌輕聲告訴蕭晨,";聽他說,我們平山堂引以為豪的獨門絕技蒔繪,你只看了一遍,就做得極好。";
蕭大師不以為然地聳聳肩,";你爸也不錯啦,輸給我的人裡面他是手藝最好的那個。";
平山錫斌笑得垂下了眸去,再抬眼望向蕭晨時,他的目光裏帶上了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欣賞和渴望:";我會在中國待一個月,我可以有空時來找你陪伴我嗎?";
";可以啊,";蕭晨微笑看著他,目光慈愛,";你爸跟我是忘年交,你就是我外甥了。";
";……";平山錫斌笑不出來了。
戚鶴堯這時擺脫了柳明各種掩耳盜鈴的暗示糾纏,走到蕭晨身邊,他虎視眈眈皺眉防備平山錫斌。蕭晨見狀,對他簡單說了平山錫斌的真實身份。
當年平山小野與蕭晨切磋,在賀家山吃住大半個月,戚鶴堯跟他也有過來往,聽說是故人之子,他臉色緩和了下來:";晚上我帶你去市區轉轉,請你吃飯。";
";吃飯?一起一起!";柳明追了過來,還拽上了容主任,笑呵呵地當著容主任面對蕭晨說:";蕭大師,晚上能否賞光,大家去我們柳家雕漆廠吃個便飯?";
";你們雕漆廠的飯有什麼好吃的?";蕭晨眨巴著眼睛問柳明,";難道柳廠長雕漆做的不好、做菜卻做得好?";
平山錫斌";噗嗤";笑出聲,柳明的臉像被液氨給瞬間凍住了,容主任連忙將目光放空彷彿他什麼都沒聽到!還好賀小雪上來打圓場,說了一番緩和的話,又給蕭晨各種使眼色,將場面周全了過去。
";蕭大師這徒弟帶得好,";容主任跟著和稀泥,誇起了戚鶴堯,";長得帥,日文都說得這麼流利!賀家山上可真是英才輩出。";
蕭晨一臉驕傲,對面柳明瞪著她的眼神凶得很,她還要對他搖頭晃腦做鬼臉繼續刺激,一旁的賀小雪說著戚鶴堯有哪幾件獨立作品已經得過獎,容主任不住地誇著";年輕有為、師門之光。";
這樣捧著誇著,戚鶴堯的臉色不知怎麼非常不安,他轉頭看向蕭晨,剛低低喚了聲";蕭晨";,一句";我有話跟你說";還沒說出口,就聽到柳明的聲音帶著某種積攢已久的快意,字字清晰:";我這個兒子,的確多虧了蕭大師費心調教。";
日本學者團隊在不遠處剔紅香幾前觀賞笑談,這邊容主任、賀小雪都愣愣看著柳明,而柳明神色像是剛剛一刀殺了宿敵一般,又是得意又是解恨地盯著蕭晨。
蕭晨……不明內情的平山錫斌好奇地觀察著蕭晨,執狹手鋸如同執絕世寶刀的瀟灑女孩,臉色勃然大怒之時美得更加生機勃勃,只見她眼神如刀砍在柳明的老臉上:";柳廠長今天是不是想借我的電鋸擴張嘴巴面積?";她往前一步,護著她那個愛徒,厲色叱責柳明:";你叫誰兒子呢?!";
";我叫我兒子!";柳明難得的在蕭晨面前挺直了腰杆,一臉傲然,";柳鶴堯是我們柳家第十六代長房長孫,我的親生兒子!";
蕭晨冷笑一聲,一句";戚鶴堯姓戚";湧到嘴邊,突然腦中閃過一些什麼,電花火似的資訊點劈裡啪啦串聯了起來–戚鶴堯的戚是他媽媽的姓,他說過他爸為了商業聯姻拋弃妻子,所以他也拋弃了他爸爸的姓。
母親臨終前唯一遺願是他能回去繼承家業的戚鶴堯、七年間從沒有家人來賀家山探望的戚鶴堯、差點拼掉一條命也要學雕漆的戚鶴堯……蕭晨面色如雪,緩緩轉頭看向身後的戚鶴堯。
";小病?!";她最後一次叫出這個名字,顫抖的聲音、不敢置信的語氣。
蕭晨心裡想好了,下一秒小病說去你媽的柳明老子才不是你兒子–她才不管日本學者考察團和容主任,今天一定拿電鋸把柳明削個光頭!
可是小病–穿著黑色T恤的英俊大男孩,像是被鞭子無形抽打著,痛苦至極卻沉默地看著她。
";哈……";緩聲呵氣,蕭晨鼻息呼出才感覺到嘴巴裏血腥味彌漫,她含著被自己咬破的舌尖,微微笑意冰冷的眼神慢慢掃過戚鶴堯、柳明,";這是唱的哪出戲啊?送子入虎穴呢,還是越王勾踐臥薪嚐膽?";
";蕭工,";臉色同樣發白的賀小雪這時走到蕭晨面前,她鄭重望著蕭晨,";有話咱們關起門再說,現在不合適。";
柳明臉上快意更濃,而戚鶴堯垂著頭、肩膀和手臂都在微微地顫。蕭晨白著臉慘澹一笑:";我沒話說。";
她轉身就走。
容主任在叫她,戚鶴堯好像也低聲吼著誰,但都被賀小雪攔著沒能追上蕭晨阻攔她。
還是賀小雪最瞭解她,蕭晨跨過展廳高高的門檻,夕陽最後的暖光迎面而來,她感到刺眼,咬著牙硬挺著忍,昂著頭走出去,絕不在這幫人面前掉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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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戚鶴堯剛上賀家山的時候,賀海曾經勸過他放弃雕漆,因為他對生漆過敏太嚴重了,而且普通人對生漆過敏兩三次後就會終身免疫,戚鶴堯那時候卻是碰一次發高燒一次。
";如果我死在這裡,不要去找我的家人。";蕭晨至今記得渾身滾燙的他如何掙扎著拉住她的手,說:";我媽媽埋在加拿大了,除了她我沒有家人,請你把我埋在這裡,一定!";
";好。";當時衣不解帶照顧了他三天兩夜的蕭晨,果斷地答。
大概就是這份孑孓獨行人世間的相似感擊中了蕭晨,以為同是天涯淪落人,相依為命,當然得對他好一點。現在想來,不知道他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這些年在她身邊,看著聽著她對岑南柳家的嘲諷不屑,他是以何種心情面對的?
木著臉靠在電梯裏,敞篷跑車一路吹亂的頭髮都無暇理,蕭晨緩緩抬手放在心臟位置,仔細辨認自己此刻的心緒,竟然一時也不知是痛還是恨。
電梯到了她和裴知那層,電梯門一開,裴知家裡二毛汪汪汪叫起來,蕭晨循著那狗叫聲遊魂似的過去,手剛叩上門、門就開了,屋子裏燈光很暗,隱約看到二毛被關在客廳角落狗窩裏,而門口站著身形高大的男人,一雙眼睛亮得像深夜荒野裏的狼!
";裴知–";蕭晨夢遊似的,聲音也發軟,可沒等她說完一句話,眼前一花,已經被他拉進去又壓在了門背後!
";來的也不晚嘛,剛剛好是我臨睡前運動時間。";他邪惡地一笑,不由分說地吻住了還在失神狀態的女孩。
男人滾燙的氣息裏竟然毫無平時的烟草味,只有一股很好聞的清凉薄荷氣味,但是他的吻一點都不凉、熱得像岩漿,蕭晨昏昏地被他吻著控著,他單手圈著她的腰,抱得她脚都離地,令她只能雙手攀附著他、仰著頭任由他不斷深入地吻。
";忘了給蕭小姐帶禮物回來,";裴知手裡揉著她小翹臀,重重的暗示意味的力道,人貼著她耳邊粗喘著低聲問:";不知道能不能讓我肉償?";
蕭小姐急促地喘著,沒有回答,裴知以為是被他吻得喘不過氣,嬌弱的蕭小姐更加激發了他內心的蠢蠢欲動,他把人抱得分開腿卡在他腰上,";咚";一聲又按回了門後,他一邊用身體重重擠著她、一邊在她脖子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啊!";蕭晨像被咬得覺醒了,慘叫一聲。
裴知笑著抬起頭看她,想說你這個嬌氣的小寶貝,卻被她迎面一掌呼在額頭上!
";啊啊啊啊啊!";心中情緒找到了發洩口的蕭大師越打越起勁,啪啪啪啪啪地怒扇她家男朋友,";臭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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