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琳將自己困在房中,一天又一天。
不是用來養好已經鑄成的傷口,只是想要藉由這種方式,來讓傷口得到癒合。
有不少人來看望她,但是都被她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了。
她不要他們的開導。因爲所有人都說讓她忘了蕭凌然。她做什麼要忘記自己的首長大人呢?
就這樣將他留在自己的心裡,難道不好嗎?
她心裡早就只剩了蕭凌然,若然真的忘記了,難道什麼都不剩了嗎?
再說,如果他回來,卻發現自己已經將他徹徹底底的忘記,他一定會非常非常傷心吧。
她做什麼要讓自己的親親首長大人傷心呢?
“扣扣。”
兩聲敲門聲響起。蘇琳變得異常敏感,單單從腳步聲就可以判斷出,這是黎姝墨的腳步聲。
“我不想開門。”蘇琳咬住脣瓣。她要把自己藏在小小的世界中,那麼就永遠不用出去,永遠不用面對外面殘酷而殘忍的現實了。
黎姝墨輕輕嘆息,她還真是執着呀。
這都多少天了,她打算將自己憋出毛病來嗎?
“我把熊熊給你帶過來了,你也不想見見嗎?”黎姝墨開口,現在能夠勸動蘇琳的,或許只有這麼一個孩子了。
她和蕭凌然的孩子。
蘇琳微微怔楞一下,下一瞬,站起身子將門打開。
黎姝墨抱着孩子,關切地看着蘇琳,“來,抱抱他吧。”
蘇琳搖頭,“我這副模樣,會嚇壞孩子的。”她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有多少天沒有梳妝,有多少天沒有換衣服清洗身子,甚至於吃飯也只是胡亂地泡上兩口。
她雖然活着,但是一顆心,早就已經死了。
“抱抱他吧。”黎姝墨不由分說,將孩子塞到了蘇琳的懷中。
熊熊很可愛,那張臉和蕭凌然好像好像,尤其是眼睛和鼻樑,分明就是他的翻版。
一雙明麗的小眼睛眨巴地看着蘇琳,胖嘟嘟的小手抓住她冰涼的手。雖然皺了皺眉頭,但是並沒有鬆開。
他不嫌棄自己?
他何止不嫌棄蘇琳,他還對她笑了笑,然後伸長手臂,向蘇琳要一個擁抱。
蘇琳將熊熊抱住,這才發現客廳裡有一雙雙關切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黎靖、遲帥、夏晉,他們都在。
他們都非常擔心蘇琳,她真的還好嗎?她之前的模樣,簡直癲狂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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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琳扯出淡淡的笑容,雖然勉強,但是已經算是不錯了。起碼她還有力氣做出表情,去迴應他們的擔心。
黎姝墨走到蘇琳的身邊坐下,“蘇琳,或許我們需要面對一個現實,凌然……他真的或許回不來了。”
這是一個非常殘酷的現實,但是黎姝墨希望蘇琳明白。她不能一直掩耳盜鈴,活在自己虛構的社會當中。身旁的其他人也緘默無語,的確只有忘記才能開始新的生活。
但是,如果這新的生活和蕭凌然無關,蘇琳寧可固步自封,將自己留在原來的世界當中,一刻也不想出來。
這和因循守舊沒有關係,她只是在追尋着蕭凌然的足跡。
黎姝墨微微搖頭,她雖然是最好的心理醫生,但是對於蘇琳這樣的情況,根本就沒有辦法進行治療,她認定了的事情,就算到了世界的末日也不會改變的。
因爲執拗,因爲深愛,所以永遠也不要改變。
“琳琳,等會下午我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黎靖異常艱難地開口,不忍心去看蘇琳受傷的表情,他有時候希望蘇琳可以大聲哭出來,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將自己所有的情緒,都深深地壓在心裡。
那樣的感覺,一定非常非常不好受吧。
“去什麼地方?”蘇琳並不感興趣,問完這個問題之後,就保持着沉默。
沒有人開口,他們沉默着,不知道應該如何繼續。
或許,他們有同蘇琳說,但是蘇琳根本就聽不進去,她抱着蕭熊,安靜得像是一副畫卷,不哭不鬧。因爲藏在心中的悲哀,已經超越了這些所有。
軍營。
他們竟然把自己帶到了這裡?
蘇琳看着一片綠色的軍營,想起自己被蕭凌然拐賣到天狼的日子。
“妮兒,會打槍嗎?”她看向一旁士兵握着的長槍,和那次打靶的一模一樣,蕭凌然的話語,再一次從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不會打槍,我會打混蛋。”蘇琳說着和當時一樣的話,只是那時俏皮可愛,現在卻倍感滄桑,原來有很多很多事,總在悄無聲息中,發生着改變。
以至於,再也沒有辦法尋回來了。
他們默默地穿過一條林蔭道,然後到了廣場。廣場上站滿了士兵,在看到蘇琳他們的時候,都投過了同情的目光。
今天是給天狼烈士授封的時刻。
除卻軍人之外,還有不少家屬,他們捧着相片,紅着眼睛。
離開的人,或許是他的兒子,或許是他的丈夫,但都是他們至親至愛的人。
或許從穿上軍裝的一刻,就已經預料了馬革裹屍的結局。或許在他們前往k市的時候,就已經猜到可能回不來了。
但是,他們是真的猛士,並沒有因爲這樣而選擇退卻。
果然軍旗的紅,是鮮血染成的。
宣佈名單。
那一個個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從司令員的口中念出,雖然鏗鏘有力,但是在場無數鐵骨錚錚的漢子都是紅了眼睛。
他們,也曾經一起並肩作戰,一起接受殘酷的訓練。可是,他們永遠都沒有辦法回來了。將年輕的生命交付給了祖國的和平安寧。
在戰爭年代,他們衝鋒在最前面,哪怕是敢死隊,也只是咬咬牙的功夫。
在和平年代,他們保家衛國,去最遙遠最危險的地方,可從來也沒有一句怨言。
“蕭凌然。”
名單的最後,是首長大人的名字,還有追封的特等功。
“蘇琳,去吧。”黎姝墨推了推作爲遺孀的蘇琳,“那是凌然的東西,你幫他收下吧。”
“我老公不是烈士。”蘇琳突然站了起來,堅定的眼神,和司令員四目以對,“我是蕭凌然的妻子,我的老公不是烈士。”
這的確是一個無上光榮的稱號,但是蘇琳更希望蕭凌然活着。
只要他活着,哪怕是成爲了過街老鼠,她也願意陪着他一道。
“蘇琳,別鬧了。”黎姝墨想拉了拉蘇琳的衣服,但是她沒有,還是用一樣堅定的眼神看着司令員,“你們並沒有發現他的屍體,就不能斷言他已經離開了。”
多麼堅定的一句話。蘇琳說得銳意堅決,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
“可是整個k市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蕭少將能夠活下來的可能xin,真的近似於零。”司令員知道自己的話有些殘忍,但是也只能繼續往下說。
“所以,我們還是以這樣的方式,讓他安息吧。”
“我不要。”蘇琳一字一頓地說道,“爲什麼你們所有人都要讓我相信蕭凌然已經走了呢?你們明明就沒有任何的證據。這是誹謗,你們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蘇琳話語有些不客氣,但是沒有人責怪她的無禮,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們都希望蕭凌然可以活着。
黎姝墨想要拉着蘇琳坐下,但是她卻掙開了手,然後飛奔了出去。
她飛奔着,一刻也不要停留。
她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聽那一陣陣代表送別的槍聲,直到,直到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後一帶就跌入了一個溫暖的胸膛。
有淡淡的汗漬味。
那是首長大人的懷抱嗎?不曾有香水,但是有厚重的男人味。
她欣喜地擡頭,可還沒有開口,就只能收穫深深的失落。
“黎靖。”
她往後退了退,可是黎靖將蘇琳抱得好久,“蘇琳,你就不能清醒一點嗎?蕭凌然真的已經不在了,你要這樣瘋狂到時候什麼才能罷休呢?”
蘇琳怔楞着,沒有在往外掙扎,只是跌進黎靖的懷中,深深地哭泣了起來。
她的身子不住顫抖,頃刻間已經淚如雨下。
哭溼了黎靖的肩膀,哭溼了黎靖的內心,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那麼多的眼淚。而這些所有的眼淚,僅僅是因爲蕭凌然一人。
一個,就算可能再也見不到,但是註定無法忘記的男人。
黎靖嘆了口氣,他的確回到了蘇琳的身邊,但是那又如何?她心中能夠接納的人,根本只有蕭凌然。
容不下旁人。
蘇琳哭得非常厲害,一個勁兒地顫抖着,“爲什麼,爲什麼你們所有的人,都要讓我去相信,相信蕭凌然已經死了呢?”
她不怕和整個世界做敵人,但是沒有他在身旁,她也會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黎靖緊緊抱住蘇琳。
“琳琳別怕,以後我保護你就是了。”
可是,他知道,就算過去一千年,一萬年,她都根本不可能忘記蕭凌然。
果然。
果然蘇琳黎靖推開,然後苦澀地笑了笑,“不了,我得等着他,不然他回來的時候,會有多心疼。”
黎靖停在原地,他猜到了蘇琳的拒絕。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不會因爲蘇琳的決定,而做出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