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儀館。
停放在這裡的屍體,早就已經冰涼。
走進這裡,就有一種沉沉的壓抑感。無論是何時何地的殯儀館。總給人這樣的感覺。就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沉睡一般。廣播裡永遠放着聽不懂的大悲咒,周圍也只有松樹、花圈和帶着黑布的家屬。
黎姝墨扶着蘇琳從車裡走了出來。小心翼翼,彷彿只要一個不注意,她就會變成碎片。
她縱然不是懦弱的女子,只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未必是她可以接受的。
蕭凌然的房間,在最裡面的地方。
蘇琳走得很慢,雖然很想見到那個日夜思念的男人,但是卻不願意是以這樣的方式。
憑什麼他已經死了,而自己還得活着?
黎姝墨跟在蘇琳的身後,進了最裡面的那間屋子。她也是第一次到來,甚至於在之前,都不敢給遲帥他們打電話,就怕他們知道自己把蘇琳帶了過來。
其實,他們不應該瞞着蘇琳的,因爲這事情根本就瞞不了。
走近了。
門口停放着一個花圈,上面寫着蕭凌然的名字,還有全體特種官兵的字樣。
她咬住自己的脣瓣,這裡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對,他們都不是真的。蕭凌然沒有遠去,這只是所有人再給她開一個玩笑。
今天是愚人節,是不是?
在盛夏酷暑的愚人節,對不對!
“蘇琳,你怎麼來了?”遲帥在門口迎接悼唁的人,看到蘇琳的時候,整張臉都變了。
他今天一身黑色的素衣,一臉凝重,儼然沒有之前的嬉戲人間。
“琳琳……”黎靖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蘇琳。他們所有人都不希望蘇琳過來,親眼見證這生離死別的一幕。卻也希望蘇琳可以過來,那樣她可以看到蕭凌然最後的一面。
就算會心疼,也別留有遺憾。
蘇琳努力地對他們扯了扯嘴角,然後徑直略過他們,走到了那靈柩的面前。
上面蓋着一面紅色的軍旗,底下便是一具棺材,停放着首長大人的身子。
面前,還有蕭凌然的遺物。
證件,衣物,還有那一個皮夾子。
蘇琳慌亂地將皮夾子打開,上面小小的自己笑得可真甜呀,然後還有寶寶的b超縮小照片,以及一張婚紗照。
這,的確是蕭凌然的東西。
也只有那個可惡的男人,明明不懂浪漫,不會陪她做浪漫的事情,卻會將心中最重要的人,藏在最深的地方。
她捧着那個小小的皮夾子,一如首長大人在外的時候,每夜也只有捧着它的時候,才能換得安睡,纔會覺得自己的心裡,是滿滿的。
他家妮兒雖然小小的,但是可以將他的整個心都塞得滿滿的。
蘇琳總說蕭凌然是她的天,而在蕭凌然的心中,蘇琳又何嘗不是他的世界呢?
那件外套,也確定是蕭凌然的。
這些東西,似乎都在論證着一個事實,這裡面躺着的人,就是蕭凌然了。
黎靖走到蘇琳的面前,“琳琳,你來給蕭凌然送行嗎?”
蘇琳紅腫着一雙眼睛,怔楞地看着他,似乎現在才後知後覺地開口,“你,回來了?”
黎靖苦笑,明明知道蘇琳的心裡只有蕭凌然,自己還是會在第一時間趕回來。
死亡,也沒有辦法將蕭凌然從蘇琳的世界中抽離出去吧。
這,他應該早就有所覺悟了。
“可是,他卻沒有能回來。”蘇琳苦笑,望着眼前的軍旗說道,“他騙我,他爲什麼要騙我。軍人不都是一口唾沫一口釘嗎?他說了要完完整整地回來,就是這樣回來的嗎?”
下一秒,蘇琳衝到了靈柩的面前,不顧一切地軍旗掀開。
“蘇琳,你做什麼?”在場的人都十分詫異,可是她接下來的舉動更加瘋狂。她竟然將棺材的上面一層揭開了。
那具屍體雖然經過了一定的美化和處理,但是一張臉還是燒焦得沒有辦法辨認。
蘇琳的眼淚再一次流了出來,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有那麼多的眼淚。哭道最後,她覺得自己流的不是淚,而是血。
紅色鮮血。
“琳琳,你冷靜一點,你讓凌然安生的去吧。你這樣,他會擔心的。”黎靖連忙衝了過來,完全失控的蘇琳可真讓人擔心。
“他會擔心我?”蘇琳回頭,嘲諷地笑了笑,“他若真擔心我,就從這裡站起來呀,他明明知道我沒有他不行的。這個可惡的男人,他憑什麼可以走得這麼幹脆。”
對,憑什麼!
“蘇琳,蕭凌然已經走了。”黎靖搖晃她的身子,希望可以換回一絲清明。
“我知道。”蘇琳歇斯底里地開口,她已經徹徹底底地將理智忘卻了。“我告訴你,我就是要他不得安生,我就是要他纏着我,一生一世,我也願意。”
不,直到生生世世。
現場有不少人都紅了眼睛,蕭凌然和蘇琳這一路到底經歷了多少,他們也都是一清二楚的。
因爲曾經一顆心地真心相愛,所以現在離開了,纔會有各種各樣的不捨吧。
下一瞬,蘇琳緊緊地抱住那個已經冰涼到了極致的身子,雖然沒有溫度,但是她覺得很貼心,很溫暖。好想就這樣躺在他的懷裡,一輩子。
死亡算什麼,就算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混賬模樣,她也守他一輩子。
生死,也不能將蘇琳改變。
突然,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慌亂地將屍體上身的衣服扒了下來。
“蘇琳,你做什麼?”黎靖趕忙上前阻止,卻被黎姝墨拉住。
蘇琳,似乎是發現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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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扒掉屍體上身的衣服,露出了結實的胸膛和沒有一點贅肉的小腹。
然後,然後蘇琳竟然微微揚了揚脣瓣。
“怎麼了?”黎姝墨小心而關切地問道。
“他不是蕭凌然。”蘇琳擦乾眼淚站了起來,“他真不是蕭凌然,我就說他會活着,不會這樣拋下我的。”
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在屍體旁發現了蕭凌然所有的證件,而且這句屍體的面容已經完全看不到了。蘇琳憑什麼如此篤定,確定那人不是蕭凌然。
“凌然的胸前,有一處槍傷,就在胸口的位置。”蘇琳開口說道,“往下,小腹上還有一處很深的刀傷,這兩處傷痕,這具屍體都沒有。”
她說得非常確定。
蕭凌然的身體,她自然非常瞭解,耳鬢廝磨,首長大人身上哪一齣特殊的印記她不知道?
蕭遠山有些詫異地看了蘇琳一眼,有些不大確定,“你是說,這不是凌然的屍體。”
“是的,二叔。”蘇琳非常堅毅地開口,“他說過,他一定會活着回來,會照顧好我和寶寶,他就一定不會食言。”
言出必行,那纔是她的首長大人。
“你們如果還是不相信,可以用毛髮比對dna。”蘇琳繼續往下說,原來只是一場烏龍,她剛纔想死的心都有了。
在場的衆人並沒有因爲這個事情而歡呼雀躍。縱然這具屍體真的不是蕭凌然的,他能活着回來的可能xin,也近似於0。
只是,沒有人敢開口,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看着蘇琳。
她雖然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但是誰知道內心是不是在淌血呢?
確定了那人不是蕭凌然,但是葬禮仍舊繼續,到底是一個枉死的靈魂,幫着辦一場葬禮,也是應該的。
蘇琳被黎姝墨送回了家,她現在身體太虛弱了,還是應該躺在牀上靜養。
蕭熊暫時安置在蕭遠山的家中,請了一個月嫂照顧。雖然知道蘇琳很堅強,但是也得等到她稍微冷靜一點才行。
蘇琳躺在牀上,抱着巨大的熊熊。
相框已經重新被掛在了牆上,她將頭微微偏向一旁,苦笑着自言自語,“老公呀,我今天好厲害,一眼就認出了躺在那裡的人不是你。”
她笑了笑,卻是那麼苦,那麼澀。
然後,淚水流了下來。也不是在問自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只是老公,你在什麼地方呀。”
你知道,你的妮兒,真的好想你嗎?
好想蕭凌然強健的背彎,好想他溫暖的懷抱,好想他的霸道專寵……
好想再聽他用無盡的寵溺,再叫自己一聲妮兒。
…………
她的要求真的不多,也算不上過分,難道上蒼就不能順道成全一下嗎?
又將那個小熊緊緊抱住。
“這隻小熊叫然然,另外一隻叫琳琳,就讓他們和我們一樣,相親相愛地在一起,行不行?”她還記得和蕭凌然之間的對話。
他雖然不是很喜歡,但是還是擡手颳了蘇琳的鼻尖一下,“得,都依着你了。”
他寵着自己,將她寵到了天上去。
蘇琳輕輕閉上眼睛。
她知道,這輩子,再也找不到一個人,如同蕭凌然那樣愛着自己了。
也再也找不到一個人,值得自己像喜歡蕭凌然一樣喜歡了。
就算……
他再也沒有辦法回來了。
淚如雨下,溼了枕頭,溼了被褥,也溼了心。
心如刀絞,斷了念想,斷了癡念,也斷了希望。
她唯一盼着蕭凌然能夠回來,但是更怕,這成爲了奢望。成爲了遙不可及,不能觸碰的幻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