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回家

發佈時間: 2023-07-26 14:3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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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被人拉開的,我只記得當醫生他們掰開我和江別憶的時候,她的褲腿上全是血。

 手術進行了十多個小時,護士端着血袋進進出出,剛下飛機就馬不停蹄趕往手術室的濡沫子,累得癱倒在地。

 一開始的時候我還能煩躁地地走廊裏走來走去,大家知道我着急上火,也不敢勸我,只是陪着我耗。

 後來我就不敢走動了,彷彿每邁出一個步子,我身體裏的勇氣和期待都會消散殆盡。

 彷彿我只要動一下,就再也看不見江別憶似的。

 我知道她爲什麼那麼生氣,她認爲我不相信她,她認爲我不想找到孩子。

 但是,雷凌的人查了,還把那個給精通計算機的駱三看了,真的是沒有什麼異常。

 沒有那個電話號碼,沒有那張照片。

 移動公司那邊。也沒有記錄。

 從孩子丟失到現在,我眼睜睜看着她怎麼過來的,念子心切產生幻覺,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駱三打電話來的時候,語氣不太好:“我又查了一遍,有點不正常。”

 我蹭地站起來:“什麼意思?”

 “a國那邊最近研製出了一種新型病毒。可以在五秒內把一切通信記錄全部消除,也就是說,它會在基站那裏,就把源頭堵住了。小江的,很可能是中了這種新型病毒……蓋四,你在聽嗎?”

 “你的意思是。小江並不是幻覺,那些東西,都是真的?”

 “我並不能完全確認,a國那邊我有朋友,他有辦法查到。我怕你擔心,先告訴你一聲。”

 我揪着頭髮低下頭。壓低了聲音:“三哥,爲什麼會這樣?”

 駱安歌嘆息了一聲:“蓋四,你得挺住,小江需要你知道嗎?我這邊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凌晨的時候手術終於結束,門打開的時候,全部人蜂擁過去,我站起來,想要過去,突然發現自己渾身無力,雙腳像是被膠水粘住了似的。

 我害怕,我害怕會從醫生嘴裏聽見“我們盡力了”或者“節哀順變”這一類的話來。

 濡沫子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過,她摘開口罩,長長籲口氣:“手術很成功,命是保住了。”

 全部人歡呼起來,兩位老太太抱頭痛哭,蓋子衿和李牧子還有妞妞也是抱頭痛哭。

 我遠遠地看着這一幕,驀地落下淚來。

 半小時後,我坐在江別憶病牀前,這麼久了,第一次發現她瘦的不成樣子,就跟紙片人似的。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我覺得她隨時會離我而去。

 三十年的生命中,我第一次肆無忌憚哭起來。

 濡沫子說手術後四十八小時病人就會醒過來,可是三天過後,江別憶還是沒有甦醒的跡象,就像是永遠地沉睡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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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濡沫子作了一番細緻的檢查,眉頭皺的老高:“她潛意識裏不願意醒過來,也許是不想接受現實,也許是在她那個世界裏。孩子並沒有離開,也許是……”

 我低着頭:“我知道,是我讓她傷心了,所以她在逃避。”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要有耐心,也許等孩子找到,她就會醒過來。”

 江別憶沉睡不醒的第十天,駱安歌那邊終於傳來消息:a國那邊查到,研製出那種病毒的程序員在兩個月前離奇失蹤。

 有資料顯示那人進了美國,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再也查不到他的有關信息。

 不過,那人在失蹤前四個月,曾經到美國各大高校舉行演講,很受學生的歡迎。

 現在我其實已經不抱希望了,對我來講,最重要的人,永遠只有江別憶。

 我每天幫她洗臉擦身子,給她講我們之間那些酸酸甜甜的愛情故事,告訴她我有多愛她。

 我把吃住和辦公地點都安排在了病房,我不許任何人經手她的事情。

 可是一點用都沒有,她就是沒反應,她就是不願意醒過來。

 三個月後的一天夜裏,我醒過來,突然發現病牀上空空如也。

 我嚇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急忙出門去找,醫生和護士也嚇壞了,幫着我一起找。

 監控顯示,江別憶出了病房進了電梯,到了醫院大門的時候,她有一瞬間的停頓,她甚至回頭看了看病房的方向。目光清晰卻又迷離。

 最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刻我再也止不住眼淚,她是在看我,她是在跟我告別,她是在告訴我:她要走了,讓我不要找她。

 小瓶蓋的失蹤,把江別憶的靈魂都帶走了。

 要說一開始她還能勉強撐下去,是因爲肚子裏那一個,是小瓶蓋的妹妹,她要幫他照顧好妹妹。

 可是現在,妹妹沒有了,哥哥失蹤了,媽媽也覺得生無可戀了。

 我不敢往下想,她會不會做傻事,我甚至不敢去找她。我害怕警察給我打電話,說在某一處發現了疑似江別憶的屍體。

 下午的時候,還真的有警察給我打電話,說找到人了,要我趕快過去。

 不知道闖了多少個紅燈,終於到警察指定的地點。

 遠遠就看見人羣中那個穿病號服的身影,圍觀的人對她指指點點的,她站在十字路口,高高舉着一張放大的照片。

 小良和龍玦跟我一起去的,他們倆還沒哭。我卻先哭起來。

 龍玦過去把人疏散開了,我一步一步走過去,站在江別憶身後。

 她正跟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奶奶說話:“奶奶,您有看見我兒子麼?我要帶他回家,我聽見他在喊媽媽救命,他在喊疼,我要帶他回家。”

 我拼命控制着眼淚:“小江……”

 她聞言肩膀顫了顫,很快她就轉過身,把照片聚到我面前:“先生,您有看見我兒子麼?我要帶他回家,我聽見他在喊媽媽救命,他在喊疼,我要帶他回家。”

 龍玦落下淚來:“四嫂……”

 江別憶把照片舉到他面前:“先生,您有看見我兒子麼?我要帶他回家,我聽見他在喊媽媽救命,他在喊疼,我要帶他回家。”

 這時候一個年輕媽媽帶着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走過來,江別憶一看見那男孩就丟了照片。撲過去抱住孩子,哇一聲哭起來:“小瓶蓋,你跑哪裏去了,你嚇死媽媽了。我來帶你回家,我們走。”

 她抱起孩子就要走,嚇得孩子哇哇大哭起來。孩子媽媽要來搶孩子:“這是我兒子,你把我兒子還給我……”

 江別憶把孩子藏在身後,就在我伸出手的瞬間,她撲通一聲跪在那媽媽面前,抱住她的腿,哭喊道:“我知道是你搶走了我兒子。我知道……我求求你,你把他還給我,他是我的命啊……”

 我走過去,把江別憶拽起來,示意年輕媽媽把嚇傻了的孩子抱走。

 江別憶反應過來,掙扎着要去搶。我死死抱着她。

 可是她的力氣好大,她掙脫開,揚手就給我一巴掌。

 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眼睛可以蓄積那麼多淚水,好像要把眼球撐爆了似的,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我,胸膛急劇起伏着。

 我以爲她會罵我,會再打我兩巴掌,可是,她像是看陌生人一樣看我幾眼,轉身走了。

 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一把拽住她,然後臉上又挨了一巴掌。

 我害怕得要死。當她用那種眼神看我的時候,我真的害怕得要死。

 我死死抱住她,幾乎是哀求了:“江別憶,求你了,別跟我鬧,我們先回家……”

 一開始她劇烈掙扎,很快她就安靜了,只是重複那兩個字:“回家……回家……對,我要接小瓶蓋回家,他在幼兒園,他感冒了,一直哭着喊媽媽……有壞阿姨會把他帶走。我得去接他回家。對,回家……”

 我不敢忤逆她,順着她的話:“對,小瓶蓋在幼兒園,他感冒了,他要找媽媽。老師給我打了電話。我們一起去接他好不好?”

 她茫然地看着我,就在我以爲她會跟我走的時候,她驀地甩開我,指着我:“我認識你,我認識你,就是你帶走了小瓶蓋。就是你,你是壞蛋……你還我的孩子,你還我的孩子……”

 我承受着她的捶打,站在一旁的龍玦和小良,哭得跟女人似的,連警察都悄悄抹眼淚。

 江別憶哭得蹲在地上。我蹲下去,只看見她摳着喉嚨,很難受的樣子。

 下一秒鐘,一口血噴在我臉上,她搖搖欲墜,倒在我懷裏。

 這一次昏迷。兩天不到她就醒了,當時濡沫子正在給她檢查身體,她突然坐起來,拔了針管,掀開被子跳下牀就要走。

 我趕忙摁住她,可是她力氣很大,我又怕傷了她。

 最後的最後,她被強行注射了鎮定劑,終於睡着了。

 濡沫子一臉無奈加擔憂:“身體嚴重透支,這樣下去不行,她會把自己逼瘋的。我看,找孩子的同時,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吧。”

 晚上的時候江別憶就醒了,可是,奇怪的是,這一次她不鬧了,只是一直哭。

 我小心翼翼坐在牀上,攬住她瘦削的肩膀,把她的頭摁了靠在我肩膀上。

 我不敢說話,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我怕她會突然消失不見。

 濡沫子是提議請一個心理醫生進行疏導的,可是我知道江別憶不會喜歡,於是就沒有答應。

 過了兩天,江別憶終於開口說話,說要回家。

 對不起對不起,寫不出我想要的那種感覺,先更新這麼多吧,對不起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