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圖窮匕見

發佈時間: 2023-07-27 00: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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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府。

 燈籠高掛。

 武念亭並沒有像武老爺子所預計的一個時辰就醒來,她這一睡就到了天黑。龍奕真、胡楊等人已相繼告辭。陳子晗、上官若男夫妻要進宮面聖也早已告辭。陳昌鎬、陳欣語兄妹本打算留在這裏想等武念亭醒了再和武念亭說說話,但因了長途跋涉的原因,等至晚間便掐不住了,好在武府有他們的房間,於是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武念亭的閨房。

 「不會有事吧?」武老爺子心疼得不得了。

 「沒事。」上官瀾放下把脈的手。

 「那這次怎麼睡了這長時間?」

 「肚子中還有一個的原因。」

 「瀾兒,對不起。」武老爺子知錯認錯。有時候,確實不能太慣着龍奕真、胡楊等人。

 「也許不止一個。」說話間,也不管武老爺子在場,上官瀾頗是激動的抓着小徒弟的手放在唇邊狠狠的親吻著。

 「啊?」武必老爺子傻了眼。

 「還得過一段日子才能確定。」

 「啊」的一聲,拍著大腿,武老爺子喜得『太好了,太好了』的大笑起來。又擔心笑聲驚醒沉睡的孫女,武老爺子急忙捂上嘴。輕聲道:「瀾兒,恭喜你,恭喜你啊。」

 「也恭喜姥爺。」

 「當然,當然,一下子來兩曾外孫,我武府天大的喜事啊。明天,明天我去相國寺燒香求佛去,願佛祖保我的小乖孫母子平安。」

 一個從來不信鬼神的老爺子,如今為了小孫女是什麼都相信了。上官瀾這才抬起頭,不再親吻著小徒弟的手,看向老爺子道:「姥爺。」

 「嗯。」

 「天珠前些時還和我鬧,說是要將這個孩子過繼給武府。」

 「啊?」的一聲,武老爺子看向沉睡中的小孫女,突地淚濕眼眶。顫顫微微的走到床緣邊,伸手輕撫著沉睡的小孫女,道:「傻孩子。你的心,姥爺我明白。就算你有這個打算。姥爺我也是不依的。」

 上官瀾輕聲道:「我……沒同意。」

 當然知道上官瀾為什麼不同意,可看上官瀾低頭認錯,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武必又有些好笑,戳著上官瀾的頭道:「怎麼?怕我不高興?擔心我惱了你。」

 「姥爺,我……我主要是……捨不得。」說話間,上官瀾伸手揉着自己的鼻子,一副懊惱得無以復加的神情。

 要麼雲淡風輕,要麼冷厲逼人,何曾見上官瀾如此無措的神情。武必老爺子再度伸手戳著上官瀾的腦袋,道:「別說你不同意,就是我也不同意。活了這麼久,還有什麼是沒看穿的?家族傳承哪真就那麼重要?」

 還沒活到武老爺子這個年紀,當然不明白。上官瀾只是說道:「現在好了。」

 明白上官瀾話中的意思,說的是如果小乖孫果然生下二個孩子的話,他是捨得過繼一個的。念及此,武必道:「如果是一兒一女……」

 『唔』的一聲,上官瀾突地後悔他方才的承諾似乎說早了,怎麼他篤定小徒弟會生兩個兒子呢?是不是他的大男子思想做怪?如果是龍鳳胎,他是真心捨不得將那女兒過繼給人的啊。要知道,他是多麼的遙想着有一個一如小徒弟般的女兒,然後他要親自教導她長大,若和小徒弟一樣調皮的話,他不介意打她的掌心、屁股再或者是吊起來打。

 好吧,現在終於明白當初他父王將天珠過繼給武府的心必是不甘之極的。

 眼見上官瀾臉上的神情一變再變,有懊惱、後悔,更用一種『我將話收回好不好』的眼神看着他。武必老爺子當個沒看見的,老神在在道:「如果是一兒一女,兒子我自是不能要的。要不然,世人會如何說我。所以,就女兒吧,女兒過繼給我武府,當我的曾孫女。」

 上官瀾後悔得腸子都要青了,道了聲「姥爺。」

 「就這麼說定了。」

 擔心上官瀾再祈求個一、二聲,他心一軟,也許就將那個曾孫女還給上官瀾了。語畢,武必老爺子轉身,大步出門。他雖然不在乎什麼家族傳承了,但老了老了,有一個小曾孫女承歡膝下,定是一件非常爽心的事。所以,這件事絕對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就這麼說定了。

 上官瀾嘔得直捶著床緣,最後又擔心吵醒沉睡的小徒弟,他只得罷手。復又抓起小徒弟的手,一邊親吻一邊叮囑道:「天珠,這次,你一定要爭氣啊,一定要生兩個小子。這樣的話,我逍遙王府的郡主就不會流落在外了。」

 上官瀾再次尋到武老爺子的時候,是在武府的小佛堂。

 武府有家廟,列祖列宗的牌位都在家廟中供奉著。這個小佛堂僅供奉著武老爺子唯一的兒子武長亭的牌位。

 這麼些年了,有什麼話,武老爺子就會來這裏和兒子嘮叨嘮叨。今天有了上官瀾的承諾,武老爺子一個高興又來了這裏。

 等老爺子的話說完,上官瀾才輕步跨進小佛堂中,點了香,拜了拜,將香插在香壇中。

 「天珠還沒醒?」

 「嗯。」

 「真不會有事。」

 「不會。」

 看上官瀾的眉頭緊鎖,武必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其它的事?」

 一嘆,上官瀾輕聲道:「老爺子,霸王回來了。」

 「啊!」武老爺子臉露狂喜。

 「無字。」

 聞言,老爺子臉如死

 聞言,老爺子臉如死灰。接着一個踉蹌,跌坐在一旁的團蒲上。一迭聲道:「不可能,不可能,若飛他……他連天都敢斗,區區大海又算得了什麼。」

 老爺子口中的『若飛』指的就是逍遙王爺上官若飛。

 「瀾兒也不信。」接着,上官瀾緩緩的盤腿坐下,坐在老爺子身邊,將徐燕如帶來的消息一一告之。

 「你有沒有打算將這事告訴天珠?」

 沉銀半晌,上官瀾道:「她懷着孩子,不宜受打擊。等孩子生下來再看。保不準,那個時候,老二、老三、老四他們發現了什麼,有轉機了也說不定。」

 上官家的十一位少爺一齊出海,便是那大海再怎麼兇險,也沒有吞了十一位少爺的道理。

 「那天珠的身世……」

 「我希望,等父王能夠活着回來,親口告訴她。那是父王一生的願望。他等天珠叫她『老爹』等了太多太多年。」

 武老爺子一抹眼淚,道:「好。我們等,一定能等來你父王。」

 「還有一事要姥爺出馬。」

 「怎麼了?」

 「龍詠萱。」

 這段時日,武必終於知道龍詠萱為什麼會和親到了南越。原來是上官瀾一手安排的。當然,他也知道上官瀾為什麼這麼做的原因。

 萬不想龍詠萱包藏如此禍心。更可惡的是,她居然說武念亭懷的是野種。

 念及此,武必道:「她又鬧什麼么蛾子了嗎?」

 「東平王爺愛女情深。昨天過府,希望我能替龍詠萱治病。」

 龍詠萱自那日發瘋清醒后,居然又似好了似的。對那夜的事一字不提。更不再說什麼她是武念亭、她懷了上官瀾的孩子、武念亭奪了她的位子等等的話。好像那晚發生的一切根本就不存在。

 上官瀾斷定,龍詠萱那日發瘋多少是因蛇毒的原因,蛇毒是佑因。當蛇毒解了后,她的病就緩了許多。

 也就是說,龍詠萱是個可以控制自己病症的人,這樣的靈魂分裂症病人更可怕。這種時候越發的要避着她的好。哪有替她治病的道理?

 可她自從醒了后,愁眉不展,對風落淚。一日瘦似一日。靖安帝、東平王看在眼中都非常的急,其他的御醫也看不好。於是,愛女情深的東平王龍雲海親自登門逍遙王府,希望上官瀾看在兩家世交的份上,替龍詠萱治病。

 「瀾兒是晚輩,直接拒絕不但不妥而且會傷及父王和東平王的感情。是以瀾兒只說『這兩天事太多,過兩天有時間再說』的話。」

 「放心。我去。雲海這個小子,必聽我的話。」

 能夠稱東平王龍雲海為『雲海這小子』的人世上屈指可數,武老爺子算一個。

 「龍詠萱已經瘋了,突地這般靜下來,肯定在籌謀着什麼更大的事。如果她回了南越倒也罷了。偏她如今這情形,陛下和東平王都不放心也都有些捨不得。看情形,她還要留在東傲一段時日。偏這個時候傳來我父王出事的消息,瀾兒如今是內憂外患,生怕一個不防會讓人傷了天珠。所以,姥爺,您能不能暫時住到我府中,替我照看天珠。」

 那夜龍詠萱發瘋的事只有龍世懷、上官瀾、武念亭知道,頂多加一個上官煜。其餘的人都不知。

 一朝和親的公主瘋了並且瘋在故國這事是定不能傳出去的。否則,被天下人恥笑的是東傲。

 再則,龍世懷、上官瀾他們都不是說閑話的人。是以至今,靖安帝、東平王並不知龍詠萱的病症所在。再說就算龍世懷、上官瀾他們告訴靖安旁、東平王真相,但以龍詠萱現在的安靜來看,他們也未見得會相信多少。那還不如不說的好,免得給靖安帝、東平王添堵。

 既然東平王不知道真相,那麼要是哪天東平王一個心急下抱着龍詠萱硬闖逍遙王府求治病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如果武老爺子在逍遙王府坐鎮,管他東平王府還是西寧王府,誰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明白上官瀾的意思,武老爺子道:「放心。明天我帶着天珠去相國寺進香后,就和她一起回你們王府。就近照顧她。」

 緩緩的側身,上官瀾趴在武必的雙腿上,道:「謝謝姥爺。」

 輕撫著上官瀾的黑髮,武必嘆道:「瀾兒,苦了你了。這段時日,累壞了吧。放心,放心,有姥爺。姥爺一定幫襯着你。」

 武老爺子說到做到,翌日,他以『實在不想和天珠分開』為由,將武府的一應事都託付予了武伯,叮囑武伯如果有事的話直接去逍遙王府找他就可,然後帶着武念亭去相國寺燒香,最後攜著武念亭回了王府,從此就在王府住了下來。

 自從武老爺子入住逍遙王府後,武念亭發覺她的師傅似乎非常的忙。素來不出王府的人,如今要麼幾天不歸,要麼十數天不歸。

 這個期間,東平王果然抱着龍詠萱登門逍遙王府,恰逢上官瀾外出未歸,再加上被武老爺子厲喝一頓,以『天珠有孕,你卻抱着個病人來給瀾兒添堵,也不怕將這病氣過給天珠』為由,將東平王好一頓責罵,同時又說了些『別說瀾兒不在王府,就算他在王府,如今這種特殊時期,我老頭子也絕不許他替你這個寶貝女兒看病』之話,將東平王爺踹出了大門。

 東平王爺不怕天、不怕地,就怕武老爺子。這一頓踹后,他再也不敢登逍遙王府的門,同時也覺得武老爺

 覺得武老爺子言之有理,也就不再打着要上官瀾替寶貝女兒看病的想法了。盡量的在民間收集高手替女兒診病。

 日子過得很快,眼見着林璇出嫁的日子臨近,林府、皇宮、驛館都忙碌起來。

 同時,靖安帝心疼林璇小小年紀遠嫁,於是御封她為『蘭陵公主』,並賜了位於京效的蘭陵行宮予林璇。按靖安帝的意思,巴頓、林璇可以在那裏完成大婚。

 但巴頓拒絕了靖安帝的好意,說就在使臣驛館拜天地即可。而且巴頓還說『驛館結親,美名遠揚,必留名四方』的話。

 靖安帝明白巴頓這是擔心民間傳『入贅』之言。在公主的宮殿完婚,多多少少確實帶着那麼點子入贅的意思。

 見巴頓不卑不亢的拒絕,靖安帝越發的欣賞他,於是准了巴頓所請,允許他們二人在使臣驛館大婚。同時諭旨林鏡之全權負責大婚事宜。

 這可是關係到南越皇子和東傲公主大婚的事,林鏡之這個禮部尚書當仁不讓。更何況這位新御封的公主是他的妹子,林府的寶貝。

 很快,林鏡之將使臣驛館中最大的院子打通,形成了一座三進宅院,同時為之命名『凝香苑』。

 踏進披紅挂彩的凝香苑,就是兩排門樓,左右住的都是巴頓的侍衛。有正房三間,用來招待賓客,這是第一進。過一座小巧的院子,就是喜堂了。喜堂左間為洞房,洞房旁邊則是洗漱間,另外的房間則是服侍林璇的丫環、婆子們住的房間,這是第二進。最後一進,有正房三間,全部打通,堆滿了林璇的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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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蘭陵宮是大家閨秀的話,這凝香苑也算得上小家碧玉了。再加上滿苑掛着的大紅燈籠,彰顯著這裏的喜床,使得使臣驛館格外的熱鬧起來。

 驛館成婚,美名遠揚。靖安天子,和被四方。

 可以說,上述十六字是近段時日東傲城中傳唱最多的詞。

 狩獵過後本要離開的北極國使臣,想當然就推后了行程,在魏緣的授意下悉數留下,同時送了好大一份禮以賀蘭陵公主大婚。

 想當然,魏緣留在東傲,東方二二自然是要相陪的。自從開葷后,東方二二越發不離魏緣左右,如今不但是黑夜跟着,白天也跟着。也因了此,阿大、阿二、阿三、阿四等人倒落了個清閑,有時還有空去逛逛東傲城,然後時不時就帶些消息回驛館。

 諸如東平王登門逍遙王府被踹之事亦都詳細的打聽回來告之東方兄弟和魏緣。

 魏緣有句話倒頗是一針見血:慈父多敗兒,我看東平王是被他女兒糊弄了。

 還有一則近段時日上官瀾時常奔波在外,如今少有歸東傲城,但凡上官瀾外出,必有一美艷女子相伴左右的消息令東方二二頗是憤懣,當場捋了袖子準備到逍遙王府為他結拜妹子討說法。

 又是魏緣拉了他,道:上官瀾這般在外,許是躲避東平王爺,你急個什麼。再說,如果上官瀾果然做了對不起天珠的事,對天珠而言也算不上壞事。天珠還小,找人再嫁很方便。

 東方六六聽了魏緣的話后眼角直抽搐,而東方二二聽了魏緣的話后覺得老婆大人很明智。於是便放下要找上官瀾痛揍的心,再說上官瀾如今少在東傲城中,就算去了逍遙王府只怕也找不到。

 如此打打鬧鬧,很快就到了林璇出嫁前夕。魏緣等人湊在巴頓的凝香苑看各方賀禮。特別是看到逍遙王府的禮單的時候,魏緣嘆道:「大方,真大方,比我北極國送的東西還要貴重三分。」

 「逍遙王府富可敵國,這點子賀禮對他們而言是九牛一毛。」說話的是東方六六,他是知道上官瀾出手闊綽的,他第一年來東傲的時候,上官瀾送了價值百萬的寶物予他。但他最喜歡的是那成箱成箱的書。

 東方二二這段時日有些妻奴,小心的剝著葡萄往魏緣嘴中送。魏緣吃着葡萄又道:「二二,你說如果我們成婚的話。看在你這個逍遙王府的干舅子份上,上官瀾送的賀禮是不是比這個至少要多三成。要不,我們也在這使臣驛館成婚得了。」

 「好啊。」東方二二頗有些唯老婆之命是從。

 東方六六則嫌棄的瞪着寶貝兄弟,覺得寶貝兄弟如今的樣子很丟人。

 魏緣也有點不喜歡這樣的東方二二,頗是嫌棄道:「二二,如今你這個樣子,讓我非常的提不起興趣。」她更喜歡那個詭譎、剛硬得不將她當女人看的東方二二。

 這話,東方二二不愛聽了。馬上丟了手上正在剝的葡萄,冷森道:「你再說一遍。」

 知道這小兩口又鬧上了,東方六六識趣的走開。

 漫步凝香苑,看着滿苑的紅燈籠,東方六六笑道:「都有三個多月了吧,明天,你應該可以出府見外客了吧,應該可以參加林璇的婚禮了吧。」

 這段時日,除了關心自家兄弟的事外,最關心的莫過於武念亭了。

 自從獵苑一別,東方六六對她頗是想念。奈何上官瀾的規矩多,他也只好忍着不去逍遙王府求見。除了她大婚那日,看到過一襲鳳冠霞帔的她以外,這長時間了,他都是在驛館一天天的數着日子。

 有時候,連他都有些疑惑,自己怎麼就那麼想念武念亭。最後他歸結於是因了寶貝幼弟的原因,無形中他也便將武念亭提升到他的妹子的地位來看了。

 如果說東方二二眼中沒什麼女人的話,其實

 的話,其實他東方六六眼中又何曾有什麼女人?

 正所謂兄弟心意相通,愛屋及烏……

 在東方六六感嘆間,他恍眼似乎看到了龍詠萱。

 聽聞這個南越的皇后似乎病得不輕,這段時日一直住在東平王府。今日歸來,想必是作為皇嫂的她要親自主持小叔子巴頓的大婚。

 如此認定,也未做它想,東方六六齣凝香苑而去。

 再說龍詠萱,因了她父王憐她愛她,這段時日她確實住在東平王府,每天喝她父王為她求來的一些所謂的『良藥』。她知道自己那夜的瘋狂應該是蛇毒佑發的原因,她更知道龍世懷、上官瀾等人不會將她瘋狂的事說出去,否則名聲不好的是東傲。所以,她很安心的住在東平王府。故意不吃、不喝的看似病情加重,實則是為了在東傲能托一日是一日,最好是托到武念亭生孩子的日子,她想再試一試,也許能趁那個時機佔了武念亭的身子也說不定。

 畢竟,前世,武念亭是生孩子的時候大出血而亡。

 可是,長時間的喝葯,喝得她都要吐了,她是再也忍不了那些良藥的苦了。於是,想着裝病不是辦法,還不如另謀它方。於是,她開始吃點東西、喝點水。病也就有了起色。

 東平王龍雲海見愛女一日好似一日,當然高興。

 今日龍詠萱更說『小叔子大婚,我這個皇嫂不出席實在說不過去,得回使臣驛館幫着打點一二』為由,說服龍雲海,出了東平王府,攜著一眾丫環婆子們來到了驛館。

 方才,東方六六看到的確實是她。

 而她,是帶着目的回驛館的。

 清風亭。

 遣散了所有人,龍詠萱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然後將手帕遞到了巴頓面前。

 巴頓比較疑惑的看着她,「皇嫂,您這是……」

 仍舊舉着手帕,龍詠萱道:「想順利成親嗎?」

 巴頓越發不明白的看着她。明明見她被毒蛇咬了,原以為棄之不顧她必命殞,不想她命大的活了過來。如今拿着一方手帕,是什麼意思?

 哼,他才不會認為這個痴戀上官瀾的皇嫂會移情別戀於他巴頓。

 「如果想順利成親,就答應幫我三件事。」

 「哦?」

 「否則……」說話間,緊盯着巴頓的眼睛,龍詠萱緩緩的打開手帕。

 果然,看到手帕中的東西,巴頓的眼神有剎那間的驚訝。但很快,巴頓就恢復如常。只是一如以往帶着淺笑看着龍詠萱。

 「我只要你答應我替我辦三件事,事成之後,這東西,我還給你。」

 「皇嫂,你說的話,我不懂。」

 「不懂。好。我告訴你。」

 然後,龍詠萱緩緩的講述那天她看見他是如何鬼鬼祟祟的離開隊伍,如何在魏緣中毒的地方放下金聖蛛的事。最後道:「不要告訴我你是為了放生。如果真是放生的話,偏它們不巧的咬了魏緣,那依你和東方家兄弟的情分,當知魏緣中的應該是這金聖蛛的毒,你應當拿出解藥替魏緣解毒才是。可是,你沒有。既然沒有,那就說明你有問題。」

 那一日,他依前世的記憶,算定魏緣要獵梅花鹿,是以在前世魏緣潛伏之地附近放下金聖蛛。他以為魏緣會毒死於當場。萬不想魏緣被東方二二所救。當事時,趁所有人不注意,他尋了個空去事發地,希望找回他的金聖蛛,奇怪的是,金聖蛛不見了。

 原來,居然在龍詠萱手中。

 巴頓的手緊了緊,沒有說話。

 見巴頓無了言語,龍詠萱勾唇笑道:「我不想知道你怎麼就算定魏緣會在那裏狩獵的。總而言之,你答應幫我完成三件事,這金聖蛛我不但還予你,更不會攪了你和東傲第一美人的大婚。」

 若非顧及著是在使臣驛館,若非顧及著明日大婚死人不吉,別說三件,就是一件,只怕你也說不出口。再說還不知這事她有沒有留一手,有沒有告訴別人,所以……巴頓將手緊了又緊,道:「哪三件。」

 「第一件,明天由我主持你的大婚。」

 異國它鄉,長嫂如母,可以解釋得過去。巴頓點頭。

 「第二件,修書一封予你的好大哥。告訴他我病得太重,故國的山水正好養我的病。至少還得大半年時光。」

 那個時候,武念亭也該生產了,她此番翻身的機會就在武念亭一如前世大出血而亡之時。可巴頓大婚一過,林璇歸寧后就要隨着巴頓回南越了。她這個南越的皇後到時候肯定也要一同歸去。所以,她決定用金聖蛛做賭注,賭巴頓會妥協,會想辦法拖延時間。

 見巴頓不言不語,龍詠萱又道:「信中你當寫及,你擔心我這個長嫂的安全。是以決定留在東傲,待我養好病後再一同歸南越。」

 巴頓的眉心一跳,就知道這位皇嫂還有后話,果然,果然,她這是挾着他留在這裏,時時要他替她賣命。

 她留在東傲無非是為了上官瀾。

 呵呵,也好,正好我也打算結交上官瀾。為以後的聯盟做準備。

 念及此,巴頓道:「沒問題。第三件。」

 「第三件,等我養好病再說。」

 「好。」

 看着龍詠萱高調的將手帕疊好重新放入懷中,看着她驕傲的轉身而去,巴頓嘴角勾起笑容:有意思,我倒想看看,你還想唱什麼。

 他有預感,這位皇嫂明

 這位皇嫂明天在他的大婚上肯定要唱一出好戲。

 他甚至於有些期待她的戲了。

 翌日。

 天氣晴朗,暖風習習。

 繼太子大婚、公主大婚後。又一位公主的大婚再度來襲。

 雖然這位公主的大婚可能沒有前些時太子、公主大婚的精彩,雖然這位公主的大婚不可能看到舍利子,但做為太子妃的妹子,南越的皇子妃,南越的太尉夫人,這段時日,『林璇』這兩個字幾乎是街頭巷尾的熱議話題。議論得更多的則是『孝慈皇后的姨侄女居然嫁給了李婉兒的兒子,也不知李婉兒會不會折磨這位兒媳』的話。

 諸多議論,在此不一一詳述。

 只說如今,大紅的地毯,從林府一路鋪至使臣驛館。新郎官巴頓一襲南越新郎的裝扮,少了東傲新郎官服飾的柔和,多了南越新郎官服飾的剛勁,再加上他高大的身軀、以及臉上所配帶的半截龍紋面具,自有一股氣勢,更顯得他尊貴非凡。

 觀禮的人群中,有女子更言『就算他的左半邊臉果然毀了,我也不怕。只看他右半邊臉即可』的話。

 還有的說『公主配太尉,門當戶對,好姻緣、好姻緣』的話。

 聽到這些話,胡楊的眼神黯了黯,龍奕真則拍了拍胡楊的肩,接着,姜淶、李小卓等人一左一右的擁著胡楊往四時花季酒樓方面而去。龍奕真更說着:「走,我們不醉不歸」的話。

 同樣在觀禮的人群中,一頂豪華的八人抬軟轎正緩慢的移動着。轎中坐的正是上官瀾、武念亭。

 武念亭的一顆心早飛到使臣驛館中去了。

 可外面人流量太大,轎子不好行使。她揭著窗帘,跺著小腳,道:「都是你不好。偏那多麼講究,這可好,堵上了吧。」

 原來上官瀾直到今早才趕回。一身風塵僕僕的,又洗了個澡換了身衣物。這樣一來,時間就過了許多。等他們再出來的時候,人流量太大,轎子都過不去了。

 擔心小徒弟懊惱傷了肚子,上官瀾小心翼翼的摸著小徒弟的肚子,道:「別急,別急。離他們拜堂的時辰還早,有時間。」

 「師傅,我下去,走過去還快些。」

 「誒」了一聲,上官瀾急忙拉住小徒弟,道:「人太多,小心擠著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成。武念亭哼了一聲,扭頭,不看她師傅。

 上官瀾輕笑一聲,委身至她的肚子處,道:「小寶貝,你們娘親生你們老爹的氣了哈。要不,你們給老爹我說說好話。」

 經他再三確認,小徒弟肚中確實有兩個。這也是上官瀾如今說出『你們』的原因。

 武念亭白了她師傅一眼,不滿道:「又拿孩子說事。」

 「來,我聽聽,我聽聽。好久沒和兒子們說話了。」

 這一次,上官瀾出門一月之久。時間確實很長。而且一路上風塵僕僕的,累極。在趴在小徒弟的肚子上一如既往的和孩子們說着話的時候,眼睛不自覺的就闔上了。

 軟轎極大,有榻。武念亭此時正歪身榻上。

 感覺她師傅沒了話語,武念亭低頭一看,她師傅居然睡著了。一時間,她心生疼惜,急忙好生的靠好,恁她師傅趴在她的腿上睡。

 這個時候,她也不怨軟轎慢了,而是柔和的盯着她師傅的後腦勺和側容。

 「師傅,你很累吧。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不告訴我?是二哥、三哥他們出了事?還是父王……父王……」

 上官瀾的瞌睡極精,若不是太累再加上是在小徒弟身邊,他會撐著不要睡過去。現在就算睡過去了,但也想着不要壓着小徒弟了,是以一會子他便醒了。

 就這小小的休息了片刻,他的眼中就充滿了神采。抬頭,便見小徒弟正柔和的看着他,他急忙起身,問:「壓着沒?」

 「沒。」

 上官瀾長吁一口氣,坐正了,將小徒弟摟入懷中,再度靠在榻上閉目養神。

 「師傅。」

 「嗯。」

 「你有事瞞着我。」

 緩緩的睜眼,上官瀾垂眸看着小徒弟的腦門心,道:「確實有事。」

 「是誰?是二哥、三哥他們?還是父王……」

 「是父王。」

 武念亭身子一僵,抬頭,緊張的看着她師傅。只見她師傅一笑,道:「你別多心。」

 「怎麼了?」

 「霸王回來了。」

 「啊。在哪裏?」

 「它……又出海了。」在小徒弟疑惑的眼神中,上官瀾又道:「父王遇到緊急的事,一人難以處理,於是試着讓霸王載信而歸。霸王也爭氣,帶着信回來了。老二、老三他們看到父王有難,便帶着霸王出海去了。他們希望霸王能夠帶着他們找到父王。放心,霸王是父王親自訓練的,有老馬識途的本領。一定會帶着你二哥、三哥他們找到父王的。」

 「這也是二哥、三哥他們不能來參加我們大婚的原因是不?」

 「嗯。」

 「父王會沒事的。」

 「會,一定會沒事。他答應過天珠,要聽天珠日日喚他『老爹』呢。」

 嘴角勾起笑,不再似前些時胡思亂想的擔心。武念亭道:「父王從來就沒對我食言過,所以,他會聽到的。等他回來,我要天天在他耳邊叫,叫得他煩。」

 「好啊。」

 「師傅,這也是你這段時間非常累

 時間非常累的原因,是不?」

 「是啊。你二哥、三哥他們都隨着霸王出海了,那王府所有的事都得我親力親為。」所以,合州事務暫時也不能管理了。靖安帝依了上官瀾所請,合州一切事務暫時都由席方平負責。

 「師傅,我幫你,好不好?」

 「好啊。」上官瀾笑摸著小徒弟的肚子,道:「你只需將他們幫我養好,順利的生下來即可。」

 「我懂看帳。」

 「那會傷眼睛。乖,聽話。等你生下他們后,我再拿帳本你看。到時候,你這個逍遙王府的當家主母可得將逍遙王府所有的商務承擔起來。」

 「嗯。好。」

 說話間,外面傳來天猛的聲音,「公主,主子,到了。」

 「到了?」武念亭高興的一掀轎簾,直接便跨了出去。好在天猛接住,沒有讓她傷著。

 上官瀾則若有所思的看着小徒弟的背影,垂下清眸:第一次對小徒弟撒謊。

 老二、老三他們大婚不歸雖然可以以有事拖延為借口,但長時間不歸就說不過去了。小徒弟聰明之極,與其讓她胡思亂想,不如撒個善意的謊言一勞永逸。依她和父王那好的感情,肯定不能知曉真相。一切,等她生了孩子后再說吧。

 上官瀾思緒間,只見小徒弟轉身,笑容滿面的向他招着手,「快呀,師傅。」

 一笑,上官瀾整了整衣袍,跨出軟轎。

 驛館中,早已人滿為患。

 好在林鏡之事先準備工作做得好,倒也不亂。

 如今,所有的人都集中到了喜堂。因為巴頓已將林璇迎到喜堂了。

 見武念亭、上官瀾才到,林鏡之急忙道:「快快快,正準備拜堂呢。好在沒錯過熱鬧。」說話間,他命禮儀官傳話。

 「明鏡公主、上官郡王到。」

 隨着禮儀官的這一聲喊,喜堂中的嘈雜聲很快靜了下來,眾人都扭頭往喜堂外看去。只見上官瀾正扶著武念亭緩緩而來。

 男子身材欣長,一襲雪衣紅襟,若玉樹臨風,賽芝蘭秋月,嘴角帶着盈盈淺笑,萬般風情悉數堆在眼角,正小心翼翼的扶著身邊的女子。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種護妻情切的神情。

 身邊的女子身材高挑,甚至於高出許多男子的身高,一襲蛾黃服飾,眼睛似天上的星辰一閃一閃的閃著光。菱形的小嘴邊,那笑意鋪了滿地,似漫山的野花開遍。顧盼之間便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俏皮的嫵妹。眾人的眼不自覺的都看向她的額間。

 梅花痣,明鏡公主果然有一顆血紅的梅花痣,那梅花痣因了她的笑,似在額間徐徐開放似的,耀得一眾人都移不開眼睛。

 「天珠。」相繼喊著跑着迎接上官瀾、武念亭的是龍世懷、林珺、林瑾等人,陳昌鎬、陳欣語兄妹也在。

 知道武念亭來了,林璇一喜,恨不能掀了蓋着頭的喜帕。巴頓手快,壓住了。並緊拽著林璇的小手,示意她不要慌。

 林璇大窘,幸好蓋着喜帕,否則,一眾賓客定會看到她人面桃花的臉。

 坐在正席位旁邊的龍詠萱,眼睛則亮了。撇了眼一直在旁邊侍候她的司棋。輕道了聲『你的師傅來了』的話。然後,再度看向上官瀾。

 司棋,龍詠萱閨閣中的帖身大丫頭,隨着龍詠萱遠嫁南越,在南越皇宮陪着龍詠萱吃苦受累。

 吃苦受累倒沒什麼,她本就是丫頭一個,吃苦的命。而她最慶幸的是巴格看不上她,從來就沒有臨幸她的意思。

 她的身子要為所愛的男子保留着,哪怕夢想不會成真,但也要留着。

 如果說龍詠萱痴戀着上官瀾的話,她司棋又何嘗不是。

 在龍詠萱要她打聽上官瀾消息的那無數個日夜裏,她又何嘗不是一顆芳心暗許。

 但她清楚的知道,她的身份不可能。

 唯一的可能就是龍詠萱成功嫁給上官瀾,那她也許可以有個通房丫頭的命,然後再提姨娘。

 可以說,能夠成為上官瀾的妾就是她今生最大的願望了。

 可是,龍詠萱居然和親了。

 原以為今生的願望會成鏡花水月葬身於南越。但不想今生還有回東傲的機會。

 昨天,主子問她:想留在東傲,甚至於留在上官瀾的身邊嗎?

 回南越是孤獨老死,若說『想』的話只怕也要被眼前這個妒忌心強的主子溺斃當場。左右是個死,倒不如死得轟轟烈烈些,於是她答:想。

 主子說:想,就吞下它。

 果然,是毒藥吧。如此想着,她毫不猶豫的吃了主子遞過來的葯。

 主子說:這是毒藥。

 她說:我知道。

 主子說:不愧是我的丫頭。

 她一笑,有種面對死的坦然。

 主子神秘莫測一笑說:你以為我會毒死你嗎?告訴你,這一次,你錯了。這毒可解。只是每月需得來我這裏拿解藥。七次解藥后,毒全解。

 詫異中,她問:為什麼?

 主子說:我要你說你是武念亭,真正的武念亭。

 當事時,她覺得主子是不是瘋了。但看主子鎮定的、十拿九穩的眼神,她又信了。問:什麼時候?

 主子說:明天,舉國權貴都在的時候。

 然後,主子告訴了一個能夠證明她就是武念亭的最有利的證據。並叮囑她道:「切記、切記,一旦你說自己是武念亭了,那麼無論以後你受多少苦,你就必須一口咬定你就是武念亭。你能不能夠待在上官瀾身邊,那就得看你受不受得住苦。你受不受得住這苦,就要看你想待在上官瀾身邊的決心有多大。」

 她想留在上官瀾身邊,只要能留在上官瀾身邊不再去南越,就是死她也不怕。她說:好,我願意。

 今天,上官瀾果然來了。想着她自己就要被一眾人認定是武念亭了,想着她從此可以留在上官瀾身邊了,不是以妾而是以正妻的身份留在上官瀾身邊,司棋滿臉通紅,因了激動,眼角都有了淚,看向上官瀾。

 自從隨着龍詠萱和親南越,五年了,上官瀾仍舊沒變多少。依舊是原來的容,原來的貌,原來的神。只是有了更多的稜角,有了更多的男人味。笑得親切之極,柔和之極。她已沉醉在他那可以溺斃人的眼神中,恨不得立馬撲到他懷中,告訴他,她才是他柔情以待的那個人。

 南越,見鬼去吧,我不會再回去了。

 武念亭,見鬼去吧,今天我就是你。

 看着司棋激動的眼光,龍詠萱端起一旁的茶輕抿了一口,嘴角揚起一抹冷冷的笑。

 蓋上茶蓋后,龍詠萱輕輕的拐了司棋一腳,輕聲道:「去吧。」

 銀牙一咬,司棋正準備衝到上官瀾、武念亭面前的時候,一個身影卻是將她一撞,撞得她『啊』的一聲倒下,接着,便見一抹頎長的身影直衝向武念亭面前,然後,定定的在武念亭面前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