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她幸福、我幸福

發佈時間: 2023-07-26 23:5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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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說有什麼是令東傲皇朝在靖安二十年開春的第一天便惹得東傲皇朝抖了三抖的話,不啻于靖安帝龍今朝在正月初二親擬的一道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武氏一門忠肝義膽,獨留遺孤武念亭,有感該女聰慧秀麗、惹人憐愛,特賜明鏡公主冠銜,享食邑奉田,職俸一品,欽此!

 如今,這道御封武念亭為公主的聖旨尚在內閣,雖沒有正式行文,但滿朝已然震蕩。本在家中休沐過年的朝臣,近七成給靖安帝上了摺子,皆是反對靖安帝此舉。

 內閣是專門負責皇帝敕令、詔書的地方,由六部、執宰中的精英組成,皇帝所下的敕令、詔書都要經過他們複核后才能真正行文付諸實行。

 當然,這並不是說內閣的權力有多大,說白了不過是讓聖旨走走過場而已。換句話說,就是擔心皇帝陛下一個興奮下會擬出什麼令人哭笑不得或者有違大德的旨意,他們好把把關,審核不過是一種形式。

 所以,以往,皇帝陛下的詔書從來沒有駁回過。

 然,唯此番,這個御封明鏡公主的聖旨,在東傲掀起的反對之聲猶若滔天巨浪。

 反對一說:民間女子獲公主之封雖古來有之,但不是一步登天。

 反對二說:便是親王之女,亦得從郡主之銜冊封起。非皇族出生,應該越髮長遠計劃。初封縣主即可。

 反對三說:西寧王府中的熙敏郡主、東平王府中的詠萱郡主,如今不過五品之封。

 反對四說:若這位民間女子獲封公主之稱,那西寧王府、東平王府那許多未獲封的王子再該如何?

 反對五說:既然陛下對民間女子如此破格,是否也可為西寧王府、東平王府破回格。

 反對六說:若陛下要做到一視同仁,便不要寒了皇族的心。

 反對七說:世族七貴中有許多貴女身世比武念亭更是貴不可言,陛下是否也當酌情考量一二……

 奏摺似雪片般的飛往了內閣,迫於形勢逼人,內閣只得駁回了這道御封公主的聖旨,請皇帝陛下再斟酌斟酌。

 是日,靖安帝大怒,命近身內侍總管趙公公親自前往武府一趟傳達聖旨,無需經過內閣。

 只不過,趙公公的腳還沒跨出太和殿,便不得不收了回。

 那些本應該在家中過年的臣子們居然全體出動,烏壓壓一片跪在了皇宮太和殿廣場上,阻止著御封武念亭為『明鏡公主』的聖旨下達往武府。

 「道者,所以明德也;德者,所以尊道也。是故非德不尊,非道不明。雖有國焉,不教不服,不可以取千里。雖有博地眾民,不以其地治之,不可以霸主。是故昔者明主內修七教,外行三至。七教修焉,可以守;三至行焉,可以征。七教不修,雖守不固;三至不行,雖征不服。是故明主之守也,必折衝於千里之外;其征也,衽席之上還師。是故內修七教而上不勞,外行三至而財不費,此之謂明主之道也。」

 「上敬老則下益孝,上順齒則下益悌,上樂施則下益諒,上親賢則下擇友,上好德則下不隱,上惡貪則下恥爭,上強果則下廉恥,民皆有別,則貞、則正,亦不勞矣,此謂七教。七教者,治民之本也,教定是正矣。上者,民之表也。表正,則何物不正?是故君先立於仁,則大夫忠,而士信、民敦、工璞、商愨、女憧、婦空空,七者教之志也。七者布諸天下而不窕,內諸尋常之室而不塞。是故聖人等之以禮,立之以義,行之以順……」

 蕭瑟北風中,一眾臣子跪於太和殿外,三天三夜不曾離去。陣陣諫言隨風送入靖安帝耳中。

 手握奏摺,靖安帝笑道:「這大過年的時節,不想這幫臣子們卻是如此憂心國事,今兒個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齊、來得早。」

 照慣例,過年十五天假。可今年不同以往,不到初三,文臣武將們就都跪在這裡了。

 冷哼一聲,靖安帝丟下手中奏摺,又道:「這大殿前跪著的人中,只怕於氏一族、何氏一族、楊氏一族這七貴中人就佔了七成。剩下的三成才是些真正講究什麼忠、義、禮、順的人。」

 於氏一族是西寧王府王妃於茜月家族。於家家大業大,東傲皇朝中數於氏一族做官的人最多,其中尤以於茜月的同胞兄長於一川最為出色。年前林家老大林漠輕有感於兵部尚書、太尉之職的雙重身份太過繁重,於是請辭了太尉一職,而接手太尉一職的正是於一川。太尉手中擁有東傲一成的兵權,主管京畿。

 何氏一族指的是東平王府王妃何津瑤家族。想當初,那何津瑤當上東平王妃的時候,她爹不過是個四品官宦,可能是藉助何津瑤這股東風,這些年何老爺雖沒什麼作為,但她的兩個同胞兄弟倒是一個比一個優秀,如今她大哥是御林軍的首領,領了個正三品的羽林將軍之職,名喚何伯豪。她兄弟名喚何仲俠,已然榮升東傲從一品左相之位。這兩個兄弟一文一武,何氏家族在東傲怎一個風光無二。

 楊氏一族指的是東平王府側妃楊韻綺家族。當初,楊韻綺當上東平王側妃的時候,她爹是正三品大員,這麼多年過去了,如今楊老爺雖然當上了東傲從一品的右相之職,但楊韻綺的兄弟造化都不大,一個在刑部掛著閑差,一個在禮部掛著閑差,倒是聽聞有個庶出的兄長,憑著一已之力,在商務上有所作為。

 細瞧靖安帝

 細瞧靖安帝的神色,聽聞靖安帝的譏諷之語,大內總管趙公公仔細的將在七貴中領頭銜的『於氏、何氏、楊氏』三族闔族人員仔細在心中過了一遍后,笑道:「陛下。依奴才看,那西寧王府龍奕勛領了濯州侯之職后,風頭確實蓋過了西寧王府正兒八經嫡出的龍奕凡。於氏一族的人跪在那裡,這是為了他們的外孫著急呢。」

 趙公公口中『於氏一族的外孫』指的自然是西寧王妃於茜月的嫡齣兒子於奕凡。

 映像中對龍奕凡其人沒有過好也沒有過壞的映像,龍今朝道:「按東傲貫例,王府一眾嫡出長子十五封世子,奕凡開春也才十四,於氏一族的人著的是什麼急?還怕朕將那西寧王府的王位襲予奕勛不成?」

 「瞧前陣子濯州侯氣勢如虹,便是老奴也捉摸著只怕那濯州侯要接西寧王的位呢。」

 「真的這麼明顯?」

 「不但是老奴,便是這京城中九成九的人傳的都是濯州侯有可能接西寧王的位的話,還傳什麼濯州侯將會是我東傲立國八百餘年來頭一個庶子承王爵的人啊。」

 「這樣啊……」

 「陛下若不信,可以出去轉一轉。」

 前陣子病了,沒什麼心思出去轉。當然便不知民間傳言了。既然趙公公如此說,那他便信了,也沒必要出去轉。

 當初,他那般看重龍奕勛不過是希望向天下傳達皇朝不拘一格錄用人才的決心。希望有更多的能人異士走出來以後為龍世懷所用。讓龍世懷管理江山的時候不至於如他般有時放不開手腳。

 萬不想,因了龍奕勛皇室的身份,那些臣子們不敢反駁龍奕勛的破格錄用也便罷了,更是將這股子發酵后的不滿都發到了武念亭御封公主的事上來,借打擊御封民間女子為公主之名,實則是希望成全各自的狹隘自私。如今不但一個個舉著明晃晃的旗幟為他們的外孫、孫兒、兒子、侄兒來謀最大的利益也便罷了,便是七貴中的貴女也想來分一杯羹。若說歷史上七貴中的貴女封郡主、公主的確實大有人在,但歷史是歷史,現在是現在……

 念及此,靖安帝道:「看來,萬事急不得,還得慢慢來。這皇族成員啊還是按皇族的規矩辦的好。如果連皇族的人都搞不定,又如何去搞定世族七貴?這到哪一天才能實現大千世界不講出身、不分貴踐,但凡是人才便皆為朕所用啊。」

 「陛下是心急了些,只唯願著將一切早早的都打理好然後交到太子殿下手上。陛下這拳拳愛子之心,老奴看著都覺得心疼。」

 「誰叫他是朕唯一的兒子呢,為他想得長遠些是應該的。」

 這是愛屋及烏吧,因太子是孝慈皇后所出,所以陛下才會恨不得將世界上最好的都送到太子殿下面前,恨不得太子殿下當上皇帝后什麼事都可以不用操心。

 思緒間,看著靖安帝神思渺渺,知道靖安帝肯定又想孝慈皇後去了。趙公公心內嘆了嘆,又將話題引回正題,笑道:「既然陛下方才說對皇族成員還是得按東傲規矩辦事,那對明鏡公主這位即將成為皇族成員的人是不是也應該按規矩辦事了呢?否則,就真如這些奏摺中所言,陛下偏寵民間女子啊。」

 其實,說起來,武氏一族雖為寒門五姓中的一族,但武氏一族中曾有人娶過世族七貴中女子為妻,真正講究血統,武氏一族的血統也只較純正的世族七貴中人差一點而已。說武念亭是民間女子有失偏頗。

 趙公公是看著靖安帝長大的,亦一直盡心儘力的照顧著靖安帝,甚至願意為了靖安帝獻出自己的老命。如果說這皇宮中還有令靖安帝尊敬的人,這趙公公便是其中之一了。這也是趙公公在靖安帝面前說話並不拘束的原因。

 聞言,靖安帝冷哼一聲,道:「偏寵。他們偏寵他們的子孫就可以,怎麼就不將心比心,朕也可以偏寵朕的公主?不要以為朕不知那跪在太和殿門口的那一群人的心事,於氏一族自是希望借著天珠這事,破格提前封龍奕凡為世子。還有那何氏一族,耀霄為人是個真正的紈絝,何氏一族擔心耀霄的世子位被削,自然而然便希望早早將他的胞弟耀宇封郡王,以後好承世子位,接著便是王位。」

 「原來聖上都看得明白。」

 不怒反笑,靖安帝道:「這於氏、何氏一族之心朕揣摩了個七八分,你倒是說說,楊氏一族鬧騰又是為哪般?再怎麼說,那楊韻綺所出的龍耀霖乃庶出,按東傲貫例,這庶出之人不能襲爵也不可能襲位啊。」

 「可西寧王府的濯州侯不就封侯了嗎?」

 「那是奕勛自己闖出的天地,沒有沾半點西寧王府的光,反倒給西寧王府添光了。」

 趙公公揚著佛塵一笑,道:「龍耀霖前番不是已經隨著東平王爺出關了嗎,他在邊關若真闖個名堂出來,陛下若真給那龍耀霖機會,估摸著那龍耀霖會成為第二個濯州侯。」

 「哦」了一聲,龍今朝似笑非笑的看著趙公公道:「朕怎麼覺得,你是在替那龍耀霖說話。難不成你也成了楊氏一族的人了?」

 「老奴生生死死都是陛下的人。」語畢,趙公公又道:「那龍耀霖今歲開春后便十七了。他若是嫡出早就封世子了,再不濟也是個郡王。偏他是庶出,庶出也便罷了,偏偏西寧王府的庶出那般風光。於是楊氏一族的人心中自然而然便有了比較。與其說他們的人

 說他們的人馬現在在太和殿門口扮正義之師,倒不如說他們更想渾水摸魚,就著御封公主的機會,好歹撈個職位,脫了庶出之身再說。」

 龍奕勛就是庶出,但封侯后便脫了庶籍,從此躍身於貴族,風光不說,升遷便有了更多的機會,爵位亦可由子孫傳承。

 當然明白個中道理。龍今朝閉目沉思,修長的大手輕敲著御桌。半晌,他道:「趙公公,你說,如果朕將西寧王府、東平王府中的一眾王子管他嫡出、庶出,都封世子的封世子、封侯的封侯,那太和殿門口將走多少人?」

 趙公公笑著用手比劃了個『七』,道:「七成。因為陛下說過,那門口跪著的真正講究忠、義、禮、順的人不過才三成而已。」

 靖安帝聞言,不由得又笑了起來,指著趙公公道:「你個老不朽。」

 「陛下,為了御封公主的事,難道您真的想妥協,要將那東平王府、西寧王府中的一眾王子提前封爵?再或者真提升七貴中的一些貴女當郡主、公主什麼的?」

 「朕才不妥協。走,看看天珠去。朕的聖旨走不出太和殿,難道朕還走不出太和殿嗎?哼,當了二十年皇帝,這聖旨被駁回還是頭一遭。趙公公,你說,要不要朕親自帶了聖旨去傳達聖意?」

 一笑,趙公公道:「依老奴看,那武府的姑娘便是個聰慧的。如果她知道陛下是駁了滿朝文武的意強行下的聖旨,那她寧願仍舊當她的小民。她不會令陛下難堪,更不會讓陛下為了她而難堪。陛下難堪她會難過。至於陛下,文武全才,當然也知道其中的道理,定不會做出讓武姑娘難過的事。」

 聞言,靖安帝再度指著趙公公直是笑道:「你個人精,話說得八面玲瓏,誰也沒得罪。」

 「陛下聖明。依老奴看,御封公主之事不急在這一時。」

 御花園。

 兩棵高大的松柏樹上有一架鞦韆。

 雖然是萬物蕭條的冬天,但那鞦韆上別出心裁的由上自下都繞滿了或紅的花、或綠的葉、或黃的蕊,一眼看去奼紫嫣紅之極,一個不小心會以為這裡就是春天。

 一襲月白錦緞薄襖,一件火紅狐茸斗篷,武念亭將鞦韆蕩蕩得老高老高,頭上戴的斗篷早就被風吹得掉在背後,而那件斗篷則隨著鞦韆的起起落落不斷的上下飄浮,似一朵紅雲包裹著一片白雲。

 武念亭清脆的『咯咯』笑聲傳遍御花園。偶有從御花園中經過的宮人們受了感染,看向鞦韆的方向,不知不覺便溢起了笑容。

 一切和宮外那嚴陣以待、跪著死諫的緊張氣氛形成鮮明的對比。

 「天巧、天英,快,再高點,再高點。」

 一來上官瀾覺得俏俏太小尚不懂得照顧人,要不然也不會出現武念亭醉酒的事。二來也是因為一眾大臣反對小徒弟御封公主的事,他知道這些人可都是狠角色,保不準就會在暗地做出那什麼能要了小徒弟的命的事。於是,上官瀾專門派出天英、天巧二人隨身保護小徒弟。

 這哪還是原來那個讓人時時提防會不會挖坑的小丫頭,簡直便是一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小精靈。

 這快樂的一幕感染了龍世懷,笑意便這般染上了他的嘴角。放下手中的茶杯,轉瞬,他飛出小亭,很是輕巧的躍上了鞦韆,然後抱著鞦韆上的人盪了起來。

 鞦韆上的人首先是吃驚,接著是驚喜,再後來似乎使出了全身所有的力氣,盡情高興的喊道:「太子哥哥。」

 望著懷中的小丫頭寵溺一笑,龍世懷道了聲『抱緊嘍』后,一個巧力下,鞦韆不但飛得更高,而且還在空中搖了個圈再落下。然後再度盪得老高,並在最高處再往反方向搖個圈再落下。

 如此一來,反反覆復。

 御花園中,儘是太子爽朗的笑聲和武念亭特有的脆若銀鈴的尖叫聲。

 武念亭就喜歡這刺激的遊戲,而太子似乎也太過縱容她。無論何時,只要她高興、樂意,她若想尋刺激,那太子絕對甘當她的助力。天英、天巧面面相覷,不敢出聲阻止。又想龍世懷武功之高,應該不會讓武念亭出什麼危險吧。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鞦韆上的人似乎叫累了,龍世懷略一使內力,鞦韆便止住了去勢,穩穩的停了下來。

 武念亭緊緊的抱著龍世懷的腰身,半晌才在他懷中抬起頭來,笑得粲燦的看著方才讓她盡興玩樂的太子哥哥,眼中充滿了崇拜。

 就是這崇拜的眼神,讓龍世懷甘願為了她不惜做出任何事,哪怕是上天入地,哪怕是刀山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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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刮著懷中武念亭鼻子上的汗珠,龍世懷像變戲法似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裹,然後將包裹緩緩的打開,一陣梅之清香充溢著小人兒的鼻端。

 「梅花清露糕。」武念亭歡喜的道出糕點的名字,然後欣喜的拿起一塊正準備塞入嘴中的時候,天巧、天英二人急忙伸手阻止,天巧更是說道:「姑娘,你前幾天才鬧牙疼呢,郡王有交待的,半年不許嗜甜,否則這牙齒肯定得拔,你忘了?」

 因了天巧的提及,武念亭想起前幾日的牙痛之苦,一時間小臉皺成一團,手止不住的抖了一下。但看著那色澤圓潤、香氣撲鼻的梅花清露糕,她的小嘴又不自覺的咂了一下。

 「牙又疼了?」龍世懷將懷中的人推離了少許,然後抬起她的下頜,並道:「張開嘴,我瞧瞧。」

 武念亭相當聽話的張開嘴。

 果然,有一顆牙已泛著黑,確實是平時甜食吃多的緣故,而且這些甜食一向來自於他。

 想到這裡,龍世懷感到絲絲汗顏。明知道她不能吃甜食,但只要看到她那期盼的眼光,他有時會想,哪怕是毒藥,哪怕是飲鴆止渴,只要她想吃,他便會成全她,然後想辦法替她解毒。

 只是這一次,她的牙齒黑得也太可怕了些。是不是還是忍幾天的好?如此想著,龍世懷就想收回手上的梅花清露糕。

 武念亭似乎知道自己的甜食之路就要斷送了似的,便似要了她的命般,比那牙痛還難受,她噘起嘴,斜飛著眼睛看著龍世懷。

 再度無法招架這種眼神,龍世懷對天巧、天英二人說道:「天珠正是換牙的時候,這壞的牙齒終究會掉的。不過幾塊糕而已。怕什麼。」

 啊,對啊,她的牙齒要換的,怕什麼?武念亭心中一喜,就要伸手拿梅花清露糕。

 「可郡王爺說……」

 「萬事有本太子擔著。」

 天英的唇不時翕合,說不出話來。

 「下去罷。你們就當個沒看到不就成了。」

 這裡終究是皇宮,太子都發了話了,她們便不得不告退。天英、天巧垂頭喪氣的走到離鞦韆有些遠的地方,靜靜的看著鞦韆方向。

 眼見天英、天巧遠走,龍世懷馬上掩去方才的端正嚴肅之神,將手中的糕點親自拿了塊送到武念亭嘴邊,滿眼含笑道:「快,好好的多吃幾塊,反正這牙是要掉的,不吃白不吃。」

 哪怕是砒霜,只要它是甜的,武念亭都會毫不猶豫的吃下去。再說,太子哥哥說得好,反正牙是要換的。

 一如以往般,只要有她武念亭的份,那就一定有龍世懷的份。所以在狼吞虎咽的同時,她不忘時不時的送一塊、兩塊糕點到龍世懷嘴中,直到一口氣將梅花清露糕掃盡,她才調皮的一伸小胳膊小腿,順勢將頭枕在了龍世懷的腿上躺下,然後很是愜意的拍著自己舒服的小肚皮。

 龍世懷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鞦韆,時不時的問著她前段時日在家中年是怎麼過的。

 武念亭便將過年期間做的事事無巨細的告訴龍世懷,當然也將她牙痛病犯了的糗事也說予了龍世懷聽。這世上,她認定,能夠聽她的糗事的人只能有龍世懷。

 龍世懷果是『哈哈』大笑起來:「阿瀾居然被你咬了,而且他居然說是狗咬的?嗯,咬得好,咬得好,居然敢說我們天珠是小狗,下一次,咬兩口,讓他長記xin。」

 咬師傅的事還是後來聽她姥爺說的,呃,她確實糗了很長時間,不過太子哥哥居然說她咬得好……

 她伸出肉肉的小手,摸著龍世懷若雕刻般的下頜,諂妹道:「還是太子哥哥好,便是笑我出糗也是因了真正的喜歡。還是那個江湖中的大人物說得好,有了太子哥哥這棵大樹,萬事大吉、百災不擾。」

 這個哄死人不償命的小丫頭,說出這等好聽的話來,定是想著在哪一日、哪一時又挖個陷阱好讓他心甘情願的跳。龍世懷也不道破,只是靜靜的聽著她說完,笑道:「反正你有那麼厲害的師傅,他肯定能夠確保你不拔牙的,既然如此,那便再多吃些甜食也無防。」

 龍世懷的話像毒藥般侵蝕著武念亭本就對甜食的薄弱意志。她諾諾問道:「如果真牙痛了,師傅生氣我不聽他的話,不為我醫治怎麼辦?」

 「我要他來他便得來。」

 平時多見太子哥哥在師傅面前吃癟啊。武念亭露出懷疑的眼光,「是嗎?」

 居然敢懷疑他的權威?龍世懷眼睛一瞪,道:「這天下誰是老大。」

 「皇帝伯伯。」

 「誰是老二?」

 「太子哥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這話聽說過沒?」

 點著嬰兒肥的小腦袋瓜,武念亭『嗯嗯嗯』的答應著,甜甜道:「聽說過。」

 輕刮著她肉肉的小鼻子,龍世懷正色道:「你師傅不過是個郡王,本太子是一朝太子。本太子的話誰人不聽?他還想反了天不成?」

 這話最中聽。就算她是孫悟空,她師傅是唐僧,但太子哥哥是真正的如來老佛爺,唐僧敢不聽如來老佛爺的話?!武念亭心裡笑得賊兮兮的,道:「好哇,好哇。那就再吃些甜的東西。」

 龍世懷這才很是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頗具太子氣勢的招了招手,很快便有小太監、宮女等人捧著各式點心至鞦韆前。

 武念亭則撿著樣式好看、色澤佑人、聞之欲涎的糕點逐一嘗試。

 在她品嘗時,但凡她喜歡的龍世懷便暗中記著,想著下次多買些。她不喜歡的龍世懷也記住了,下次最好是不要買,甚至要讓它們不要出現在她面前。

 天英、天巧不禁苦笑搖頭,這要不要派個人回去報個信,告訴主子知道,他的小徒弟明日定要攪得皇宮人仰馬翻。

 還沒到御花園,便聽到清脆的笑聲。不自覺的,靖安帝和趙公公二人嘴角都勾起了笑容。

 再往裡走了走,遠遠的便看到一黃一白的二個身影在御花園的鞦韆上相依相偎,那白白胖胖的身影在時不時的嘗到一塊好吃的糕點後會親一下身邊的黃色身影,惹得黃色身影笑得很是滋潤,滿臉寫滿了『不錯,不錯,我沒白疼你』的意思。

 。

 這一黃、一白的二人正是龍世懷和武念亭。

 但緊接著,便是龍世懷的驚聲驚叫,接著便是武念亭快速的滑下鞦韆,看著龍世懷的方向捧腹大笑。

 原來,武念亭吃得盡興處,眼見著最後一塊糕點有她太子哥哥的臉那般大,一時興起,趁著龍世懷不注意,將整塊糕點『啪』在了龍世懷臉上。

 龍世懷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就那般攤著雙手,呆愣的坐在鞦韆上。

 猛地看去,這樣子相當的滑稽。

 一旁侍候著的小太監、小宮女從開始的震驚到後來的掩嘴而笑,有小太監急急的要上前替龍世懷將臉上的糕點揭下來。

 龍世懷卻是率先在臉上一抹。

 不抹還好,這一抹下,糕點上的紅的、綠的、奶油都抹在了龍世懷臉上。乍一瞧去,比那唱戲的花臉還要花臉。

 武念亭更是笑得彎下了腰。

 「天珠。」龍世懷咬牙切齒中。

 「太子哥哥……啊……」武念亭隨著『啊』聲便邁開她的小短腿撒開腳丫子跑。

 「給我站住,看你往哪兒逃。」

 「太子哥哥饒命,饒命。」

 「不饒,不饒,除非給你也帖個大餅臉。」

 於是,一個追,一個逃。御花園中,龍世懷和武念亭二人的尖叫聲響志一片。

 依龍世懷的功夫,武念亭被擒還不是分分鐘的事。但龍世懷有意嚇唬她,是以在後面叫得恐怖的追得前面的人不時發出驚叫聲。

 太子殿下這麼多年獨自在皇宮中太過孤單,如今有個玩伴倒是真心不錯。如此想著,趙公公便想起第一次看到武念亭時的場景。

 初一日,陛下祭祖歸來,懷中抱著一個小女孩,他乍見小女孩的面容,當時便嚇得一個哆嗦的倒在了地上。像,太像,簡直和孝慈皇后幼時容貌一般無二。

 孝慈皇后是靖安帝看著長大的人,是靖安帝疼在心尖上的人,與其說趙公公是看著靖安帝長大的,不如說他亦是看著孝慈皇后長大的。

 他記得當時他倒在地上后引起一眾慌亂,更惹得靖安帝意味深長的一笑。接著武念亭便陪著靖安帝一天一夜,嘰嘰喳喳的和靖安帝說了一宿的話。

 翌日,靖安帝擬詔武念亭『明鏡公主』的聖旨。

 然後,聖旨未出便轟動朝野,諫官成群結隊的湧入皇宮,搞得皇宮太和殿門口是人滿為患。這個年過得倒也熱鬧。

 「鏡兒,知道我的年號為什麼稱『靖安』么?那就是『鏡安』呀。我一生所求的鏡兒平安,如今看來老天是應了的,我的鏡兒果然平平安安的活著,只要知道你還活著,那就是最好的,最好的!」

 靖安帝的喃喃自語打斷了趙公公的沉思,看著含笑立於風中的靖安帝,趙公公的眼睛不覺濕了:原來,『靖安』是諧『鏡安』之意。

 「天珠。」

 本在和龍世懷玩鬧的武念亭聽到靖安帝的聲音,一聲『皇帝伯伯』后,急忙往靖安帝站立的方向跑去,那可是她的終極救星。臨近身前,她急忙伸手抱著靖安帝的腰,道:「皇帝伯伯,救我。」

 「別怕。」靖安帝護著武念亭至身邊,然後看向龍世懷,道:「快去洗洗,像什麼樣子。」

 「父皇,你不瞪罪魁禍首卻瞪兒子,兒子不依。」

 龍世懷這委屈的形象加上花餅臉,看得靖安帝也忍俊不禁。知道兒子不是存心的,於是靖安帝不再多說,直是牽著武念亭往暖亭方向走去。武念亭回頭看著龍世懷做了個鬼臉,而龍世懷也瞪著她舉了個拳頭。然後,他急急的下去洗臉換衣去了。

 「皇帝伯伯,聽太子哥哥說正月十五,梅山寺有梅花節,還有梅花燈謎,天珠想去,皇帝伯伯和天珠一起去,好不好?」

 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龍今朝只是輕刮著武念亭的鼻子,輕柔的替她擦著鼻尖的汗漬,道:「叫『父皇』。」

 微嘟著嘴,武念亭道:「現在不成。」

 「為什麼?」

 「現在有太多人反對。」說著,武念亭側耳傾聽,接著指著太和殿的方向,道:「皇帝伯伯,你聽。」

 諫言篇篇仍舊不時隨風送來。

 一邊牽著武念亭的手往小暖亭中走去,靖安帝一邊不屑說道:「管他們做什麼。他們愛跪便讓他們跪去,總有跪得膝蓋受不了的時候。」

 到得暖亭,武念亭小心翼翼的坐到靖安帝的腿上,道:「可我不想皇帝伯伯為難。」

 『哈哈』一笑,靖安帝再度刮著武念亭的小鼻,道:「你不是說我是老大嗎?誰敢和老大為難?」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皇帝伯伯,能不硬拼的時候便不要硬拼。再說,當不當公主之於天珠而言無所謂,天珠不在乎別人知不知道天珠是公主。天珠只要知道,皇帝伯伯一如愛著女兒般的愛著天珠,而天珠一如愛著老爹般的愛著皇帝伯伯就是。」

 這話說得龍今朝相當動容,一時間他便想起當初他的皇后拿著封后的聖旨亦是說「……不,不要頒布。我不在意別人知不知道……就像我從來沒將你當皇帝看一樣,我也不要你將我當皇后看,我只要你在我的身邊就足夠了……」

 在龍今朝思緒的功夫,只聽武念亭稚嫩的聲音再度傳來,「當然,便算沒有那一紙聖旨,但天珠希望,在皇帝伯伯的心中,天

 的心中,天珠永遠是皇帝伯伯最寶貝的公主。」

 輕吻著武念亭額頭的梅花痣,龍今朝的聲音有些哽咽亦有些欣慰,道:「好,父皇答應天珠,永遠是父皇心中最寶貝的公主。」

 『啪』的一聲親在龍今朝的臉頰上,武念亭有些得意的說道:「那皇帝伯伯便讓那些人退了罷,天珠想回去看看姥爺,也不知姥爺這幾天怎麼樣了,氣消了沒有。」

 當然知道武念亭將武必那引以為傲的鬍鬚給剪了的事,龍今朝笑道:「好久沒有去看你姥爺了,我陪你去。」

 「真的?」這樣一來,有皇帝伯伯替她撐腰,姥爺越發不能生氣了,想到這裡,武念亭心中的小老鼠又開心的笑了起來。

 看著那熟悉的笑,龍今朝只覺得春天又回歸了。他亦笑道:「當然是真的,我還決定帶皇宮最優秀的理髮師傅去。」

 『嘻嘻』的捂著嘴,武念亭笑得更開心了。

 因靖安帝說『明鏡公主』一事容日後再議。太和殿門口那成群成隊的『正義之師』終於褪了了一乾二淨。

 一頂豪華的軟轎緩緩的從皇宮而出,方向是武府的方向,裡面坐著的正是靖安帝和武念亭。

 一路上,武念亭又不停的講著她和逍遙王爺遊玩三國的趣事。龍今朝卻沉浸在武念亭的講述中想著心事。

 他清楚的知道這個武念亭很有可能是他的皇后在外生的女兒。按照武念亭今歲方滿八歲而言,應該是在他的皇后『去世』后第五年所出。

 雖然他忌妒著那個如今守著他的皇后的男人,但同時卻也感激著那個男人。他知道,肯定是那個男人救了他的皇后的命。

 睹然見著武念亭,他曾有衝動的想去找他的皇后,但一想到找到的結果也許又會為他的皇后帶來痛苦,又會讓他的皇后處於國仇家恨中生不如死,他便不得不壓下衝動,讓自己一再的冷靜再冷靜。

 他也曾想過那個男人有沒有可能是他的好兄弟逍遙王爺上官若飛,否則上官若飛為何偏偏那般喜愛武念亭,獨帶著武念亭暢遊三國?但偏偏的,他從兒子那裡隱諱打聽到,逍遙王爺之所以那般喜愛武念亭的原因,其一是武念亭幼時遭人販子所拐正好被上官若飛所救,上官若飛覺得和她有緣,曾經收為義女還祭過祖。其二是上官若飛和武必老爺子暗中已訂了上官瀾和武念亭的親事。

 如此一來,唉,那個令他羨慕、嫉妒、感謝的男人必不是上官若飛,否則哪有將自己的女兒嫁給自己兒子的道理。便算上官若飛是個再開通之人,也做不出此等事。

 那個男人會是誰呢?你又在什麼地方呢?

 正想到這裡的時候,聽武念亭口中又說出『江湖中的大人物』之語,龍今朝心神一亮。

 林老夫人去世那一晚,他『去世』十三年的皇后歸來,若非他手中握著皇后親編的同心結,若非兒子的一再肯定說『母後來過』,他都要懷疑那晚上是一場夢。

 如今細想起來,不論是保衛森嚴的林府還是壁壘森嚴的皇宮,他的皇后能夠自由出入且不為人所發現,想來身邊沒有個江湖高手只怕不能成行。更何況,兒子確切的說『有個比兒子的武功高出十倍不止的人帶走了母后』的話。

 念及此,靖安帝問道:「天珠,你總說江湖中的大人物,那江湖中的大人物是誰啊。」

 「是天珠的啟蒙老師。」

 「那他住在什麼地方?」

 「桃花源。皇帝伯伯,告訴你哦,桃花源中居然有一棵存活了八百年的桃樹,每當桃花盛開的季節,那桃樹便開滿紫色的桃花。還有啊,最為奇怪的是它從來只開花不結果……」

 聽著武念亭講述著桃花源的美景,龍今朝心中越發對桃花源起了疑。道:「那桃花源在什麼地方?天珠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很是糾結的想了想,武念亭堅定的搖了搖頭,道:「不成。」

 龍今朝失望的問了聲『為什麼?』

 似乎看出了龍今朝的失望,武念亭道:「皇帝伯伯,你聽說過《桃花源記》嗎?」

 「陶公的?」

 「嗯。」

 「當然知道,如果你想聽的話,我還可以背給你聽。」

 「那皇帝伯伯肯定記得那個漁夫因了私心,將官府的人帶往桃花源,從此導致桃花源絕跡於人間的事。」

 《桃花源記》中確實有這項記載。龍今朝道:「你可以只帶我一個去。我肯定不帶官兵前往,也不和任何人說。」

 很是為難的嘟著嘴,武念亭訥訥出聲,道:「可天珠答應了江湖中的大人物。除非她答應,否則必不帶任何人前往。」

 這樣啊。不想武念亭為難。龍今朝緊了緊武念亭的小肥腰,道:「好。我便等著。等他答應了再說。」

 一笑,武念亭不再為難了。道:「好啊,下一次,天珠若再見那個大人物,必定在她面前求允皇帝伯伯相見一事。當然,皇帝伯伯得有些耐心。」

 「怎麼了?」

 「因為天珠答應了那個大人物,再見面時必是天珠學有所成之時。所以,在天珠沒達到學有所成的地步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天珠都見不到她了。這樣一來,皇帝伯伯便得等很長時間。」

 雖然有些遺憾,但龍今朝仍舊安慰著武念亭道:「不急,我等得了。」十三年都等了,又何況是這幾年呢?他隱隱覺得,也

 隱覺得,也許江湖中的那個大人物或許知道他的皇后的事也說不定。於是他又問:「奇怪的是你怎麼見到他的?」

 「是王爺伯伯帶我去見的她。」

 「若飛……」龍今朝微蹩眉間,只聽武念亭又道:「王爺伯伯可厲害了,認識的人好多。不但認識那個江湖中的大人物,還有許多各行各業的大人物王爺伯伯都認識,比如說有個煤礦業的大人物,還有個織布業的大人物,還有養蠶業的大人物,還有印染業的大人物,還有琴棋書畫界的大人物……」

 武念亭一逕的掰著小手數大人物,一氣之下數了不下二十多個。個個均是一等一的大人物。最後她驕傲道:「在王爺伯伯的引薦下,天珠都已經認識他們了哦。而且,他們都很喜歡天珠。」

 也正是因了這些大人物,才成就了逍遙王府那商務通達天下的神話。

 靖安帝一時間又為方才自己心中的猜測覺得好笑。只得收回心神,細細的看著武念亭。細看著她的眉飛色舞。最後,武念亭道:「當然,這所有的大人物中我最喜歡的仍舊是那個江湖中的大人物。」

 「為什麼?」

 「因為她不但是我的啟蒙老師。她更說我老爹是她最尊敬的人。」

 隨著武念亭話落,轎子也停下了,龍世懷在外道了聲『到了』。

 龍今朝整了整武念亭的斗篷,替她將斗篷戴嚴實了,這才牽著她的小手,緩緩的從軟轎中走下。

 早看見龍世懷,武府守門的僕人機靈的跑著通報去了。但武必這次是真傷心於小孫女動了他一生引以為傲的鬍鬚,真生氣了,便是有太子這棵大樹,他也不打算原諒他的小孫女。是以雖得家人通傳,他卻是並沒有出來迎接。

 武念亭沒有等到她姥爺,就知道姥爺還在生氣。是以一個貓腰躲在了靖安帝的身後,道:「皇帝伯伯,我姥爺聽你的話不?」

 很是好笑的轉頭看著躲在他身後的小丫頭,龍今朝笑道:「當然聽。」

 「那你先傳個口諭進去先,令姥爺不生氣先。」

 輕刮著武念亭的鼻子,龍今朝笑著看向龍世懷,道:「你先進去,向武老爺子說一聲,我說的,他不得生氣。」

 好笑的瞪著武念亭,龍世懷道了聲『是』后便飛也似的往武府中跑去。不一會,武必一路踉蹌蹌的跑來迎接,「拜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啊,皇帝親臨。

 武府的人在武必跪倒后,全部趴在了地上,三呼萬歲。

 龍今朝親自扶起武必,武必越發顫顫微微道:「老臣見駕來遲,望乞陛下恕罪。」的話,龍今朝便說『老爺子言重了,不過出來走走罷了,無需講官場客套』的話。

 接著,靖安帝又擺手示意眾人都『平身』,這才看向武老爺子,卻發現老爺子臉上那參差不齊的鬍鬚……

 好吧,靖安帝在心中很是不厚道的笑了。只是臉上沒有表現出來,忍著笑說道:「好久沒有陪老爺子喝酒聊天了。走,今兒個我就在這裡討杯水酒喝。」

 「請請請。」說話間,武必一手恭敬的做著請的姿勢,一隻手習慣xin的去摸鬍鬚,奈何鬍鬚沒有了。

 他故意一直不打理那鬍鬚且任它參差不齊,目的就是要留著給那個罪孽深重的小孫女看的。哪成想小孫女帶來了靖安帝,還不許他生氣。

 念及此,他瞪眼看向一直牢牢牽著靖安帝的小孫女。

 武念亭抬起她嬰兒肥的臉,擺了個生平最甜的笑容,笑得鼻子、眉毛都皺成一坨,很是嗲聲嗲氣的喚了聲「姥爺。」

 這一聲『姥爺』的稱呼,不僅讓武必渾身一個哆嗦,就是龍世懷亦渾身一個哆嗦。倒是龍今朝又愣了一愣,這諂妹的神情他再熟悉不過,他的皇后小時候做錯事時但凡有求於人便是這般……

 趁著一眾人都受不了的功夫,武念亭又伸出一隻小手牽著武必,一逕往武府中走一逕道:「姥爺這幾日想天珠了沒有?」

 想也白想。武必又是愛又是恨的看著小孫女,冷哼了一聲。就差沒說想的都是如何打得你屁股開花之句。

 龍世懷摸了摸鼻子,給了他父皇一個眼色,意思是『老爺子原來不是這樣的,這回是真生氣了』。

 龍今朝會意,笑道:「老爺子。才多長時間沒瞧您,倒顯得老了許多。您瞧瞧,今日我帶了個理髮的師傅前來,讓他替您打理打理?」

 肯定是小孫女在靖安帝面前告的饒。武必壓下心中的憤懣,恭敬道:「謝陛下隆恩。」

 在宮庭理髮師為武必老爺子整理頭髮、鬍鬚的功夫,武念亭拉著龍今朝將武府逛了個遍。還逛了自己的小閨房,那裡有許多她遊玩於三國時逍遙王爺替她買的東西。

 龍今朝心中暗笑上官若飛對未來的兒媳婦也太過寵愛了些。但轉念又一想,如果不是猜測武念亭有可能是他的皇后在外生的女兒,他亦會將武念亭納入麾下成為兒媳婦也這般寵愛著。

 當理了發、剃了須的武老爺子出現在龍今朝、龍世懷、武念亭面前的時候,三人同時驚呆了。

 高大魁梧、身軀凜凜,一身藏青色蜀錦羅袍穿在老爺子身上,襯得老爺子似一座山般,有萬夫難敵之勢。

 武念亭驚叫一聲,撲到武必懷中,興奮道:「姥爺,你果然年青了,年青了至少十歲。」

 打理后,那宮庭理髮師讓他看

 發師讓他看過鏡子了,鏡子中的他確實顯得比以往年青了許多。但卻少了滿臉鬍子時那不怒而威的氣勢。但一切都不重要了。小孫女高興就成。武必抱著小孫女輕輕的拍著,柔聲道:「我們天珠的願望果然又實現了,這老天爺啊就是喜歡成全我們的天珠,小乖孫,高興不?」

 今年許的願就是希望姥爺越活越年青,嘻嘻,成功了。武念亭笑得見牙不見眼的親吻了武老爺子一口,道:「那姥爺,你和皇帝伯伯先下下棋,天珠親自為你們去做一頓美味的大餐,然後我們一起喝酒聊天。走,太子哥哥,你幫我做美食去。」

 看著武念亭拉著龍世懷往廚房方向跑去,龍今朝笑道:「天珠小小年紀,懂得做美味大餐?」

 武必親自為龍今朝斟上茶,這才回答道:「她做的美味都是應季而生,比如說八月中秋正盛的時候,她會給我做桂花餅、釀桂花釀。重陽節的時候給我做菊花宴。這次,十有**會做梅花宴。」

 一聽菊花宴,龍今朝便感了興趣,於是請教了一二。武必老爺子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將在小孫女那裡學的一點子知識都賣弄了出來。惹得靖安帝直是叫嚷著『明年菊花再開的時候,我定要請天珠進宮,讓她也替我做那十八道菊花宴』的話。

 「就是牙齒有些吃虧。」

 在靖安帝詫異的功夫,武必將小孫女愛甜且無甜不成宴的事說及一遍。最後又將前些時龍世懷送的蜜餞搞得武念亭差點撥牙的事亦說了一遍。

 一時間,靖安帝又『哈哈』大笑起來,道:「這個世懷,以後我會叮囑他,少由著天珠的xin子,這不是寵愛而是害啊。」

 「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漫不精心的抿了口茶,靖安帝道:「老爺子,天珠是什麼時候到你府上的?」雖然從龍世懷那裡打聽了些消息,但總想親耳證實一番為好。

 總算問到正題了。就知道該來的終是要來。武必內心輕輕的一嘆,回答道:「是在她一歲的時候。」

 「老爺子如何知道她一歲了?」

 「裹著她的襁褓中有她的出生年月日和時辰。」

 輕輕的點了點頭,靖安帝又道:「真的是從天而降?」

 武必眯起眼睛,盡量的回憶那一年的情景,最後道:「那一日,也飄著大雪。突地,房屋中傳來一陣陣嬰孩的哭聲。老臣覺得好奇。於是率著一眾手下、僕役一路沿著那哭聲尋找,最終卻是找到……」

 言及此,武必的聲音哽咽了一二,眼中亦有了淚花,他輕輕試了試,又道:「找到小兒舊時寢居,覺得那哭聲就是從那裡傳來的。於是,臣下當時第一個踹開門進去。便發覺小兒常睡的床榻上有一個襁褓。」

 那襁褓定是武念亭無疑了。靖安帝輕輕的用杯蓋捋著茶水,只聽武必又道:「更奇的是,那襁褓胸前居然掛著我武府遺失多年的玉佩。」

 一聽『玉佩』,靖安帝手中的茶杯一歪,些許茶水潑了出來。這一點他倒沒聽兒子說過,他疑惑道:「玉佩?」

 「是老臣府中祖傳之物,代代相傳。自從小兒出生后,便一直戴在小兒身上。至小兒去世后,那玉佩也便失蹤了。」

 映像中,許多孤清的月夜,他的皇后總是手執著一方玉佩出神,他問她,「哪來的玉佩?」

 她回答他,「長亭予我的玉佩。小時候我還打著主意要偷去賣了換銀子闖江湖呢。不想長亭在去世前,偷偷的將這玉佩藏在了我的荷包中。」

 那個時候,提起武長亭,他亦覺傷感,於是執起玉佩細看,那上好的玉質就著月光泛著寒光,其上明顯有一天然而成的『武』字。

 念及往事,龍今朝失神問道:「是那方天然而成有著『武』字的玉佩嗎?」

 「正是。」也未覺得靖安帝臉色怪異,武必繼續說道:「最奇的是,想當初我刑部機關重重,恁他有天大的本事又怎麼可能闖進我刑部重地。可偏偏的這個小嬰孩就神奇的出現在了那裡。那個時候,隨著我一起發現天珠的一眾人都嘖嘖稱奇,直道這孩子肯定是天上掉下來的。於是民間便多有了天珠是從天而降之說。也許正應了此說,這個孩子真正是老天賜於老臣的啊,陛下是不知,她給老臣帶來多少安慰和歡笑……」

 在武老爺子細數小孫女的種種孝道之際,靖安帝卻是在一旁發著呆:果然,果然天珠是他的皇後生的孩子,因那塊玉佩,這一點無需再懷疑。果然。

 只到武老爺子語畢,靖安帝才失神的問,「老爺子,你有沒有覺得,天珠長得一如鏡兒小時候。」

 當然知道靖安帝口中的『鏡兒』指的是誰。武必輕嘆了口氣,道:「陛下,這天底下長得像的人何其多。便是林府的一眾人在見到天珠后都差點瘋了。可又想著他林府中方方拾回去一個和林正一般無二的人,於是也便釋然了。陛下,老臣覺得天珠是真可愛,並不是因為她像鏡兒才覺得她可愛啊。難道陛下是因了天珠長得似鏡兒幼時才喜愛她,才愛屋及烏的想冊封她為公主?」

 林府撿得一個和林正長得差不多的人之事他自是知道的,他還稱奇過。但……龍今朝緩緩的搖了搖頭,低頭看著手中的茶盞,那裡清楚的映出他的容貌。他輕聲道:「愛屋及烏有一點。更多的是,我覺得天珠就是鏡兒的孩子。」

 聞言,武必從太師椅上滑

 太師椅上滑了下去,接著便跪在了靖安帝面前,道:「陛下,這麼些年了,該忘的還是忘了罷。否則,死者何息啊?」

 放下茶盞,龍今朝扶起武必到太師椅坐定,道:「我只是想知道,如果天珠果然是鏡兒的女兒,那當年她跳崖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當年我在崖底下只找到她的屍骨和衣物?」

 看著靖安帝深鎖的眉,武必心內再嘆了一嘆。當年孝慈皇后以她自己的命換回被龍老二把持的龍世懷,然後推著龍老二一起跳崖。龍今朝心痛難忍下亦跟著跳下去,卻被林家老大林漠輕抓住。緊接著眾人結藤而下,崖底下卻只剩一堆白骨,白骨旁除卻有孝慈皇后和龍老二的的零星衣物外,還有兩隻老虎。靖安帝大怒,親斬了兩隻老虎又在崖底尋找了三天三夜后,靖安帝這才相信孝慈皇后已離他而去的事實而痛暈,林漠輕做出撤兵的決定。

 思及往事,在心痛靖安帝的同時,武必沉聲問道:「陛下,老臣只想問您一句,便算孝慈皇后活著,您又當如何?」

 這一問,似記重鎚錘在靖安帝的心間,將他震得倒退了一步,坐在了太師椅中。

 是啊,就算她活著,他又能如何?

 再把她拉到塵世間,再歷塵世所有的痛和恥辱嗎?

 那一夜,已然想通透的他、已然放手的他怎麼如今又起了執著之念?

 念及此,靖安帝凄愴中帶著釋然一笑,道:「她活著、我活著。她幸福、我幸福。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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