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蜘蛛？”
聽到這裡，我也顧不得繼續維持裝作不理會的態度，驚訝地擡起頭，對着鬼婆脫口而呼。
“難、難道……”
“沒錯……”鬼婆陰森森地一笑，“那個秀紅，就是我。”
雖然我早就有所預料，但當鬼婆親口承認的那一刻，我還是有些啞然，從來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碰見別的鬼母，而且居然就是鬼婆。
所以一時之間我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整個人看上去都呆呆愣愣的。
“那麼……你生下來的那個蜘蛛……就是笑面蛛？”我試探着問。
這個名字似乎觸痛了一下鬼婆，她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但還是咬牙承認了。
“是，就是它！就是那個小怪物！”鬼婆說着，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又仇恨的光芒。
“可是，它不是你的孩子嗎……”看到她的這種模樣，我實在忍不住。
雖然笑面蛛長得面目可怖了點，但是就我之前所見來說，它對於鬼婆的存在，看上去倒是一片孝心。
從始至終，它在意關心的都是鬼婆的安全，甚至自己已經身陷囹圄，卻還是無視我能放它自由的許諾，而背叛我選擇幫助了鬼婆。
但是鬼婆的態度，卻好像對於它充滿了不滿，這讓我實在無法理解。
就算生出來的並不是正常人類孩子，可那難道不也是懷胎十月，母親好不容易纔生下來的寶貝嗎？
在這個時候，我早就忘記了要和她置氣，只想爲自己的疑問求個答案。
“它纔不是我的孩子，它只是個怪物！”
或許是看到了我臉上不贊同的神色，鬼婆的態度變的更暴躁了。
“我所有的苦難皆因它而起，如果不是那個魔鬼想要鬼胎，我又怎麼會淪落到今天這般下場？”
她喘了幾口氣，冷笑一聲繼續說：“就爲了養出這麼一個鬼胎，不只是當年我們村的女孩，它還派遣倀鬼在全國各地的偏遠農村尋找祭品。”
“只不過很多的女孩在一開始洞房的時候，因爲無法‘懷孕’就直接被它殺了，剩下成功的，也只不過是羣可以隨時消耗的備選品。”
鬼婆臉上的肌肉扭曲了下，像是想起了什麼讓她痛苦的回憶。
“我逃跑失敗後，我們還剩下四個人，但除了臟器和毒蟲之後，那個魔鬼還把我們關進了一個深坑中讓我們自相殘殺。只有殺死對方並且把她未成形的胎兒吃掉，最後存留的人才能繼續活下去。”
“可我的腳掌已經沒了啊！”
鬼婆的雙眼已經一片赤紅，憤怒地嚎叫着：“我跑不了……誰也跑不了……她們一開始還在躊躇，但最後肯定會來殺了我的……我不想死，所以、所以，我就先下手爲強。”
她說到這裡，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看得我心裡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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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你搶先下手殺了人嗎？”我叫道，“你怎麼能這麼做？”
“有什麼不可以！”鬼婆惡狠狠地衝我喊了回來，“我不殺人她們就會來殺我，我這都是爲了自保！”
她這種想法實在讓我難以接受，但我張了張嘴，覺得和她爭論實在沒意義，就又閉上了。
而鬼婆也沒在意我，看樣子思緒已經完全沉浸在了她的回憶中。
“但是我還是沒能活下去……”她咬牙切齒，“都是因爲笑面蛛……都是它生下來了，所以我就沒有用了！我明明那麼千方百計的只想活下去，卻連這一點都做不到！”
“或許是我的怨氣太大，所以我死後靈魂未散，直接變成了厲鬼，我就想到了復仇。”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神情詭異地平靜了下來。67.356
“我的力量沒有那個魔鬼來得強，但是笑面蛛卻顯得很親近我……哼，可笑，我明明恨不得它和那個魔鬼一起去死。”
“但這是個好機會，所以我花了很久時間準備，利用笑面蛛的力量，兩人一起將我的那個鬼丈夫徹底殺掉了……”她說到這裡的時候有些得意，但馬上又轉成了喃喃低語。
“但是那個魔鬼死了，我卻還是覺得憤恨難平……後來我想了很久，終於明白了。那個魔鬼很可惡，但最終的源頭還是鬼胎與鬼母！如果不需要鬼母，我根本不會被抓去！如果沒有鬼胎，我也不會最終慘死！”
“所以你就要殺了我？”
我總算明白了鬼婆對我那麼莫名其妙憎恨的源頭，但卻覺得完全是場無妄之災。
“因爲你不幸所以你也要別人發生不幸嗎？你的心怎麼可以這麼陰暗！”我憤怒指責。
但鬼婆卻完全不爲所動，對我森森一笑：“陰暗？我這是在幫助你，幫助你從悲慘的未來中直接解脫！”
“你以爲所謂鬼母是種什麼存在？我告訴你，鬼母不過就是培養鬼胎的器皿，不但要爲了孕育鬼胎百受折磨，就連鬼胎出世，也是要用鬼母的命當祭品才能成功的！”
“你以爲，你那所謂的鬼丈夫不殺你，就是他喜歡你嗎？他只是在等，等你肚子裡的鬼胎髮育成熟。爲什麼鬼母必須是活人之身？那就是因爲要等着鬼胎在最後成熟之時，能用你血祭罷了！”
“反正最後都是死，與其最後讓他們得逞，白添那般苦痛，還不如讓我直接殺了你，還能對那些心懷不軌的人進行報復。”
“這樣難道不是最好的辦法嗎？”
鬼婆像連珠炮一樣的說着，一個又一個的句子砸的我臉發白。
“胡說八道，安瀾他纔不是這樣……”我想反駁，卻張口無言。
儘管告誡自己一萬遍對方不可信，但不可否認的，她說的話，還是對我產生了影響，讓我的心開始動搖起來。
鬼胎出世，鬼母就會死？
我的存在，對於安瀾來說也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器皿嗎？
他究竟是如何看我的，究竟到底喜不喜歡我……
我的心中充滿了迷茫。
“我看得出來安瀾和你都是不同的，所以將來有一日，如果你對他感覺到懷疑，希望你能夠想想我今日的這番話。”
突然，我的心底浮現出了這句話。
我呆愣了幾秒，才慢慢回想起來，那是當時我與擺渡人單獨在一起時，他與我說起的話。
他當時說了什麼？
好像是說“安瀾是爲我而改變的”？
我的手下意識地捂上了自己的脖子，在那個位置，有一朵青色的刺青，那是我當初與安瀾定下的魂契。
亂跳的心，忽然就漸漸平穩了。
“我不會受你欺騙的！”我低聲說道，看向鬼婆，“你所說的，不過都是些歪理。”
“什麼？”聽到我的這句話，鬼婆臉上原本流露出的惡意笑容，突然凝固了一下。
半晌，她才露出一副瞭然的表情，嘲笑我道：“因爲覺得不能接受事實，所以決定自欺欺人嗎？”
“不，不是。”我冷靜的和她對視，“你說這麼多，不過就是想要打擊我，讓我爲自己鬼母的身份覺得絕望，因爲這是你當年感受到的情緒，所以你也想讓我嘗一嘗。”
“可是我並不爲自己身爲安瀾的鬼母感到恐懼或者憤怒。”
我平靜地說：“如果當時不是遇見安瀾，我被進門鬼盯上根本活不下來，所以我自然也不想死，但我從來沒憎恨過安瀾將我變成鬼母。”
我坦然地說道：“而且最重要的，你是你，我是我……”
我擡眼輕瞄了鬼婆一眼，嘴角扯出一抹倨傲的笑容。
“你所經歷過的苦難，與我和安瀾又有何關？”
“你……”不出我所料的，我這句話一出，鬼婆頓時氣的七竅生煙，大概是沒想到我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看到她這個樣子，我反而露出了最近這些日子以來最開懷的笑容，只覺得渾身暢快。
總是被人欺騙，被人追殺，被人囚困，此時此刻可以不管不顧痛快反擊，又怎麼能不讓我高興？
就在我心裡越發輕快，感覺靈魂活潑之際，我的脖子上突然有地方猛地一抽痛。
疼痛的感覺並不強烈，但一陣一陣的刺痛，讓我忍不住一手摸了上去。
過於炙熱的皮膚燙了我手指一下，我這才察覺到刺痛的地方竟然是我脖子上的那個魂契刺青，撫摸上去，也能感受到整個刺青如同在呼吸一樣的一鼓一縮。
怎麼回事？
我大爲驚訝，但我還滿頭霧水，眼尖的鬼婆看到我的動作，神情突然大變。
“靈魂契約！”她哆嗦着嘴脣，指着我滿臉的不可置信，“你的身上居然有靈魂契約！”
我怔了一下，目光看向她。
只見鬼婆像是受到了什麼巨大打擊一樣，渾身都抖得如同糠篩。
“爲什麼……爲什麼……明明我們都是鬼母，但卻如此不同……”她自己嘀嘀咕咕着，越說眼中的兇光越冒。
這一回我看清了，那種兇光，名字叫做嫉妒。
“絕不放過你！我若不幸也絕不會讓你過得如意！”鬼婆突然嚎叫起來。
然後她猛地舉起自己手中的那把紅傘，傘尖直直的對準了我，頓時讓我大驚失色。
這裡的空間如此狹窄，如果她要拿着這把傘來殺我，我根本難以躲避。
這種想法在我腦中一閃而逝，看着我與鬼婆之間不過幾步之遙的距離，我的眼睛中也露出了堅定的光芒。
我不想死！
我還要活着去見安瀾！
先下手爲強，我把鬼婆的那把傘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