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她霸佔我對愛的記憶(一)

發佈時間: 2023-12-05 05:2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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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她霸佔我對愛的記憶

 1、

 雕漆的雕刻技藝與其他資料上的雕刻不同,漆面在雕刻時處於一種半柔軟狀態,不管多麼複雜的圖案,必須一刀到位,否則就會出現瑕疵、毀掉整個雕漆作品。普通一個大件,比如蕭晨手頭的八仙過海圖剔紅屏風,蕭晨負責的雕刻上手即八仙這八個人物,需要用到六大類、一共三十七把刀具,總共下刀的次數約九千多刀,一刀都不允許錯。

 而一個屏風髹漆完成後留給雕刻的時間只有三個月,三個月之後漆層變得堅硬、不再適合雕刻。

 但凡至臻的技藝,一定是誕生於常人難以堅持的痛苦之後。

 黃昏時分,日光已移到西窗,室內光線不再適合雕刻,蕭晨收了呂洞賓衣袂飄飄的最後一刀,刀尖輕輕向下垂落。

 "呼……"屏氣凝神六個小時,這才能放鬆了喘口氣。

 細而彎的剌刀在蕭晨指間靈活地翻著玩兒、像是它自己有生命能動似的。蕭晨退後了幾步站著,在換了距離的另一重光線裏細細打量:安靜矗立著的屏風身披紅豆鎏金漆,還未經過最後的推磨與燙蠟就已美得驚心動魄。八仙圖只出來了一尊呂洞賓的身形,面目微表情蕭晨打算放到明天上午光線最好的時候雕刻,但就這空白面目的一尊仙體,形神已是躍然,仙家灑脫姿態淩空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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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別人都說你是眼光菩薩座下神獸轉世!蕭晨搖頭晃腦地在心裡猛誇自己,這手藝何止至臻?簡直堪稱人間瑰寶!嗯,確認了,是配得上裴知的女人了!

 "蕭晨。"門上這時傳來輕輕扣門的聲音,是小病,蕭晨雕刻的時候一向是他在門外守著,以免有意外響動驚著她。

 "進來。"蕭晨心情很好地喊。

 戚鶴堯看著外面的天光推測著她差不多要收工了,進來一看果然。

 "呼……"他被屏風上衣袂飄飄如真如幻的仙家一眼震住,緩緩地深呼一口氣。跟著蕭晨七年,他有太多的小習慣和微表情都潜移默化地模仿了她的。

 "這呂洞賓,比你四年前的那幅又更精進了。"戚鶴堯由衷地敬佩,並且感到不可思議,"你怎麼做到的?!"

 "多練習唄,還能怎麼。"蕭晨謙虛,又趁機對愛徒諄諄教誨:"你看呂洞賓右邊衣角的褶皺–我為什麼非要你學會用剌刀片龍鱗,這手法可以用在很多處,看到沒?線條高深和扭曲程度雖然不同,但你掌握之後融會貫通,所有在風裏的衣袂都能比別人雕得靈活出色啊!"她沾沾自喜地笑,像個在考試中運用了獨門心算獲勝的孩子,"而且別人根本看不懂為什麼,只覺得你出的活就是靈!"

 "嗯。"戚鶴堯隨口敷衍地應,其實根本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目光追隨著她花骨朵一般臉頰上的清純笑意。

 "小病。"蕭晨依舊是笑著看著屏風的樣子,"你是打算下山了嗎?"

 戚鶴堯沉溺的目光瞬間一醒,他意外地看著面前那一向心思單純的女孩子。而蕭晨轉頭看他一眼,還是笑笑的,只是多了一絲遺憾意味,"前天晚上……你說的那些話,我罵了你,免了你這個屏風的雕刻下手的活,但你好像一點也不在乎–你早就想好了,這個屏風你不做了,是吧?你要走了?"

 "嗯。"戚鶴堯簡單地答,心中如同刀絞,但也為她在心中衡量過他而感到高興,這又痛又升起期待的複雜心情,令他眼眶發熱,"我爸那邊催得很緊,叫我回去捕手生意。"

 "哦,我記得你說過,你媽媽過世前交代你一定要回去的。"蕭晨這麼說著,話裡面難掩不舍之意。

 她不捨得他走,戚鶴堯心中熱血翻湧,難以克制目光裏的深情,他垂著眼睛看著一旁屏風的脚,"我也可以留下來,只要你一句話,我願意一輩子留在賀家山,我願意跟你一起扛南國雕漆。"

 "那你家裡的生意呢?"蕭晨問。

 "我爸那邊……不是你能接受的那種家庭,所以這些年我一直不敢對你說,拖到現在……"男孩瘦而有力的手指揪住身上的黑色短袖,他孤注一擲地望向蕭晨:"我最後一次生漆過敏發高燒醒過來之後,你送我這件衣服,我穿上,然後我跟你說我不能拜你為師……因為那時候我就喜歡你了!"

 戚鶴堯的眼底濕潤,倔强與狠絕之意清晰浮現:"只要你肯嫁給我,全世界我都能放弃。"

 夕陽徹底從西窗落下,霞光映亮半間屋子,蕭晨的臉半明半暗,像戚鶴堯最喜歡的反彈琵琶飛天圖上的仙女。

 "我照顧你,是師徒之情。我有我喜歡的人,裴知。"霞光裏,戚鶴堯的飛天仙女搖頭,緩緩的、堅定的、毫不迷惘的,"而且你這樣一個為了感情可以放弃全世界的人,本來也就不够資格傳承南國雕漆。你不用留下,走吧,回家去。"

 "……"戚鶴堯,握緊了雙拳,决不允許自己在她面前流淚,"那你,願不願意跟我走?"他深深呼氣,已知結果的問題,他卻仍要問出口才甘心,"賀家山上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對你的,連我也走了的話……"

 "我從來沒有靠你活著。"蕭晨平靜地打斷了他,"除了裴知,我沒有靠任何人活過。"除了無邊暗夜之中捨生忘死救她一命的裴知,蕭晨長這麼大得到的一切東西都是靠的她自己。

 "呵……"戚鶴堯癡癡望著她,突然笑了一聲,失望的、慚愧的、灰心喪氣的一聲笑,他轉頭看向別處,裝作擦臉上灰塵的樣子擦去眼角的水光。

 是啊,七年前蕭晨收留他,七年裏教他手藝,他才是那個靠著蕭晨重生的人,他生平感知過的唯一柔情來自蕭晨,不代表蕭晨也只有他這一份感情啊。

 "好。"年輕的男人迅速地清醒,深邃眼裡仍有痛苦訣別的不舍之意,但自尊心的受傷令他眉目之間一片蕭索冷然,"是我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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