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賜我夢境(三)

發佈時間: 2023-12-05 05: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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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盛集團和鄭氏企業的合作已經初步敲定,雙方正在簽署第一輪戰略合作意向契约,裴知將永盛集團的法律顧問團隊和展曜事務所所有合夥人都請來,兩方高手類比永盛和鄭氏對決,將契约裏所有可能造成永盛集團陷入被動的疑點都找出來。

 含義多樣化解釋的契约條款、艱澀的法律條文、唇槍舌辯的律師們,還有居中不斷火上加油的裴知,都令司空良感到腦袋真的要爆炸了。

 好不容易挪回裴知辦公室,司空良像一口袋大米一樣沉重倒入了沙發之中。

 "鄭氏集團那個總裁,你不是跟他玩的很好嗎?他女兒叫你乾爹來著!"司空良困惑地問他哥,"怎麼你還這麼大陣仗弄這個契约,這樣是不是不講義氣?"

 "永盛集團不是我個人的,鄭氏企業也一樣,這個契约背後是兩家公司數千名員工的心血和飯碗,關係著數千個家庭的生計。"裴知耐心地解釋給他聽,"我和鄭翩然私交再好,站到公司立場,我們首先考慮的一定是公司利益。因為我和他的工作職責,是對整個公司每位員工負責,明白嗎?"

 "哥……"臉朝下扮死屍的小可愛,顫抖著伸出大拇指,"你真的不容易,我瞭解你的現場教育意義了,下午你就放我在這裡睡覺吧,西裝我不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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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回家睡。"裴知氣定神閑地在辦公桌後批著檔案,說。

 司空良驚喜地抬起頭,"真的嗎?!"哥哥還是愛我的!

 裴知點點頭,司空良一咕嚕爬起來!準備開溜了,於心不忍,寒暄客套地對他哥說:"哎呀公司事情真的挺多的,哥你早點退休吧,這也太辛苦了。"

 他哥好像心情還不錯,居然接了他的話茬:"退休了以後做什麼呢?我也不可能再去念音樂學院。"

 "是……"司空良遺憾地歎氣,看向他哥翻著檔案的右手。當年暑假之後就要出發去維也納彈鋼琴的人,突然有一天早上進了醫院,整個右手傷口深可見骨。他當時才十二歲,心疼哥哥,在家嗷嗷大哭。可是阿公告訴他說這是大哥的禁忌,以後不能提。

 也是因為這個變故,原本要成為一代鋼琴大師的人,進了永盛,成了暴君。

 今天貼身體驗了暴君的日常,司空良對哥哥更加感到心痛和遺憾,他忍不住問:"那時候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你手會受傷?"

 他哥批著檔案,握著筆的左手很流利地簽下一行字。許久得不到回答,司空良心裡失望,歎了口氣正要走,卻突然聽到他哥說:"R中校門口那群小流氓你還記得嗎?我的手是被他們的刀割傷的。"

 司空良震驚地看向他哥,"什麼?!"他睜大了眼睛,又急切又憤怒:"為什麼?!"

 "他們幾個男的圍著蕭晨一個,拿刀刺她,我只來得及用手抓住那把刀。"裴知抬起頭,目光很平靜地看向弟弟,他身後落地玻璃窗外白日正被烏雲覆蓋,今椿的第一場雷雲正在到來。"我搶到了刀,但我手上的傷口太深了,一直在流血,我和蕭晨躲在教科樓頂樓的雜物間裏,那些小流氓當時殺紅了眼,一層層地搜,要把我和蕭晨找出來殺掉。那晚我以為我一定會死在那裡,還好有一個校工巡邏經過,報了警。"

 窗外雷電乍起,閃電和雷暴卻不如此時司空良受到的衝擊更可怕。他僵直身體站在那裡,那張酷似司空教授的清秀臉上浮現一種迷惑又害怕的複雜神情。

 可裴知今天把他叫到永盛來,就沒打算再對他心軟,他背對著雷電交加的風雨,儘量把自己的語氣放得更平靜理xin:"你大概不記得了,那天傍晚的時候我發現你書包裏多餘的邀請函,我罵你不該對同學們惡作劇,你說沒關係的、大家都知道、沒人會去的。"

 "那個……"司空良張嘴才發現自己聲音都啞了,他咳了一聲,再開口時已帶了哭腔:"蕭晨真的去了?!"

 "嗯。"一個雷炸開在窗外,裴知的聲音在雷聲中沉沉地說:"只有她一個人去了,那群小流氓翻牆到學校裏偷東西,正好撞見了她。"

 十二歲的司空良無聊的"夜晚探險邀請函",其他同學都和他玩慣了、知道是惡作劇,只有蕭晨當年在班裡一個朋友都沒有,生平第一次接到來自朋友的邀請函,哪怕時間地點看起來都奇怪、她也按時趕來了。

 而裴知就是因為擔心有人會不懂司空良的無聊套路、真的守約前去,所以他趕過去以防萬一,誰知真的就被他撞見蕭晨一人對敵數個青壯年流氓。

 裴知望著眉眼都因為震驚而變形的弟弟,蕭晨差點被xin侵的事不能告訴他,裴知挑了另一件說:"這之後你去美國了,第二年就考上大學了吧?你那年在R中期末考試的成績單我看過,你是全年級第三,第一名是蕭晨。"

 司空良茫茫然地遲鈍點頭,聽到他哥說"但是她後來就輟學了",他終於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腦袋……太陽穴一鼓一鼓地跳動,腦漿都是熱渾渾的,像是三天兩夜不睡覺打遊戲之後的感覺。蕭晨、蕭晨,R中靜謐的清晨,她穿過迷霧中的操場走向教科樓,漂亮挺拔的女孩子有著那麼乾淨的一雙眼眸,十二歲的司空良都知道她是美好的。

 "啊……"司空良蹲在了地上,雙手用力地揉搓著頭皮,他閉緊了眼睛低聲喊。

 窗外雷雨終於轟然而至,不似夏日磅礴,那雨只是很急,劈裡啪啦打在玻璃窗上。辦公室內白熾燈照得雪亮,裴知清晰地看到了弟弟額頭上暴起的青筋。

 怎麼可能不心疼呢,但是:"蕭晨讓給你爸的那座墓,原本是她為她自己準備的,你知道嗎?"

 司空良抬起臉,淚流滿面,眼睛血紅,不敢置信地看著裴知,顫聲問:"為什麼?她……我不知道啊!"

 "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人都有各自的過去和故事,別人的傷痛和心病也許外表根本看不出來……就像你昨天的惡作劇,你知道我當時的心情嗎?"裴知壓抑地喘了一口氣,"我想到了我爸死的時候,還有你背著一個骨灰盒回來說你爸沒了。"

 "……對不起。"司空良垂下頭,聲音從胸膛深處發出一般。

 他低著頭,頭頂的雙旋在白熾燈燈光下照出青白頭皮。他從小嘴巴甜,闖了禍立刻一連串地道歉,從不吝惜撒嬌討饒,可是這次他只有一句"對不起",傷害了蕭晨、尤其是傷害了他摯愛的哥哥的一生,這個震驚像是一場海嘯,完全區別於司空良至今人生裏嘻嘻哈哈的衝浪級別海潮,一下子將他打蒙了。

 裴知當然早知道會這樣,他瞭解司空良,小混蛋沒心沒肺,從來不會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但是小混蛋愛他敬他崇拜他,得知他右手之殤的真正原因,對司空良來說幾乎是插心一刀。

 "小良,"裴知輕聲說,"蕭晨出事那年你才十二歲,瞞著你不讓你知道,我也認可,我們家欠了蕭晨的、雖然還不清,我儘量彌補。"看著司空良忍眼淚忍得雙肩顫抖,裴知也聲音慘澹:"今年你二十四了,今後你還要繼續這樣不負責任地活著–你開心就好,我是你哥,我繼續給你擔著。"

 "你回家吧,好好想想。"裴知最後說。兄弟倆都是人生第一次,一個沒動手、光用嘴巴講道理,另一個沒求饒、哭聲都自己一口一口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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