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還沒落地，黎夏就看到，男人眼里的笑意迅速散去。
他的眼神，變得沉寂幽深。
里面蘊藏著沉重而又復雜的情緒。
那個令人窒息的問題，瞬間擊碎了剛才的幻境，將他們重新拖拽到了殘忍的現實。
不知是不是錯覺，黎夏好像從他眼神中捕捉到了痛苦和不安。
不過，這兩種情緒轉瞬即逝，快的讓她來不及思考分析。
等她重新看過去，那雙黑眸，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模樣，深沉的讓人捉摸不透。
下一秒，她就听到男人沉聲回答，“接受移植的人，是我母親。”
即便早有預料，在听到這個答案之後，黎夏心底還是止不住地涌起陣陣酸澀。
她很想問問上天，怎麼會是這樣？！
為什麼非得是戰北霆的母親？！
可上天不會做出回答，現實就是如此，命運就是如此。
從小經歷過那麼多苦難，她從未怨天尤人過。
唯獨此刻，她真的很討厭命運這個東西。
如果“命運”是個實質化的人，她恨不能揪著ta的衣領，狠狠地給ta兩拳！
但現實就是，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倚著床頭，無力地說道，“我想問的已經問完了，其他的，你說吧。”
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幾乎耗盡了她渾身的力氣。
所以說這句話時，她語氣里透著濃濃的疲憊。
說完，她半低下頭，視線也不知落到了哪里。
看到她這幅樣子，戰北霆頓時滿臉疼惜。
眸色深深地看了她好大一會兒，終是收回目光，低著頭，一邊動輕柔地卷起那截被血染透的褲管，一邊不露情緒地說道，“我給你一分鐘的時間，把你現在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
他能感覺到，她現在很痛苦，可這恰恰是他最不願看到的。
他要讓她幸福、快樂、毫無負擔的活著。
所以，在這一分鐘里，不管她說什麼，哪怕是分手，哪怕是要跟他老死不相往來，他都答應。
可過了這一分鐘，她再想逃，再想從他身邊離開，他都絕不放手！
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大妥協和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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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小寶做完一系列基礎檢查，確定他身體沒事之後，戰安安把他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小包子似乎很擔心黎夏。
做身體檢查的時候，全程板著小臉，面無表情。
這會兒跟著她走進辦公室，更是沉默地坐在沙發一角，擰著小眉頭，視線落在窗外，一臉的心事重重。
這副嚴肅冷淡的樣子……
戰安安盯著他看了好大一會兒，還是拿出手機，給“母上大人”發了條微信。
“老媽，趕快給我發一張我哥四五歲時候的童年照，速度！速度！”
顏瑜很快回過來一條語音。
“要照片干嘛？！臭丫頭，你要再跟相親對象說那是你兒子，我就打斷你的腿！”
語氣里，滿滿都是對她頻繁搞垮相親的怨念。
戰安安小腿一顫，連忙解釋，“不是相親，沒在相親，這件事您不給我安排，我還給自己找麻煩啊？快點兒，照片，急用！”
應該是信了她的話，顏瑜沒再回復什麼，過了一會兒，把戰北霆四歲那年的生日照發了過來。
戰北霆的生日就在冬天，過完元旦沒多久。
所以照片上的他，站在家里的壁爐旁邊，身上還套著咖啡色的厚毛衣。
跟眼前這只小包子的穿著十分相似。
戰安安抬起手，把手機放到跟小包子同一條水平線上。
只一眼，她就驚喜地發現，遮住發型不看，這兩人根本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嘛！
連表情都一模一樣！
這也太神奇了吧？！
她激動地站起身來，不小心撞到桌子，原本就在桌邊搖搖欲墜的文件夾，隨著桌子的晃動，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夾在里面的病歷，瞬間散了一地。
听見動靜，黎斯年回過神來，扭頭朝這邊看了一眼。
心里記著這個漂亮阿姨幫媽咪救了自己，還一路帶著自己做檢查，他吭哧吭哧地爬下沙發。
走過來，幫戰安安撿地上的病歷。
戰安安看他這麼乖乖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
正想夸他兩句，只見小包子捏著一張紙，突然不動了。
戰安安湊過去看了一眼，發現那張紙是一份dna鑒定報告。
完全忘記之前在大魔王的催促下，她是如何風卷殘雲地胡亂收了辦公桌，看到這份鑒定結果，戰安安還覺得奇怪。
她最近都沒有給病人做過dna鑒定，文件夾里怎麼會多出這麼一份鑒定報告呢？
等她看到白然的簽字，才琢磨著應該是自己不小心收錯了。
不過，小包子對別的病歷都不感興趣，怎麼唯獨拿著這個鑒定報告，看得聚精會神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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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這麼小，都不知道識不識字，應該看不懂這上面寫的是什麼吧？
戰安安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小寶，怎麼啦？你在看什麼呀？”
問完，只見小包子又抿著嘴巴沉默了一會兒，才指著上面“黎斯年”三個字，輕輕開口，“阿姨，這是我的名字。”
戰安安怔愣片刻，顧不上說什麼，匆忙去看最後的鑒定結果。
“本次二聯體親權鑒定結果顯示，周煜與黎斯年非生物學父子關系。”
看到這兩個名字，再聯系鑒定人是白然，想也知道，這是宋西悅要求做的。
戰安安對宋西悅這種行為感到非常無語。
正想跟小包子解釋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突然發現，鑒定報告上，黎斯年的生父基因型號和特征，好眼熟啊！
又將那串字母數字挨個默念一遍，她驀地撐大眼楮，忍不住在心底臥槽一聲——這跟戰北霆的基因類型和特征也太吻合了吧！
她就說沒有血緣關系的人，怎麼可能會長得那麼像！
原來他們根本就是親生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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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北霆說完那句話，便拿出手機，打開倒計時。
將手機放到床上，他又拿來托盤，表情認真，一絲不苟地幫黎夏拆掉髒了的紗布，又抹上藥，換上新的。
動，簡直要多溫柔有多溫柔。
眉眼間的專注，讓黎夏根本移不開眼楮。
直到他綁好繃帶，恰好倒計時結束。
“好了，時間到了，”戰北霆將托盤放到床邊的小桌上，又順勢在她面前坐下來，凝視著她的眼楮，沉聲說道，“你什麼都沒說，以後也不許說了。”
看到男人眼里，亮起宛若星辰的光芒，黎夏忽然覺得，他一定是故意的！
她何嘗不知道，他這是在給她提分手的機會？！
可哪有人一邊照顧別人，一邊又讓別人提分手的？！
看著他給自己換藥的溫柔模樣，黎夏根本說不出“分手”這兩個字。
這男人……根本是拿準了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