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離開的人,隕落的流星(三)

發佈時間: 2023-12-05 05: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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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裴知!喝口水!"

 "裴知裴知!給你冰袋!"

 "裴知你要吃速食麵嗎?"

 裴知不要吃速食麵,裴知胃和膝蓋都很痛,裴知想把蕭晨捆起來打一頓。裴知面無表情看著一刻不停繞著他打轉的蕭晨:"滾到那邊去,坐下。"

 "我不累!"

 "你壓到我輸液管了!"

 啊……蕭晨抬起雙手、尷尬地笑,"對不起。"

 裴知抬了抬下巴,蕭晨慫慫地過去坐好,那是張小板凳,矮得她都無法翹起二郎腿,只能將手搭在並著的雙腿上,看他時還得抬著臉仰望。

 而裴知高坐在輸液椅中,居高臨下看著她,眼裡怒火叢叢:"你,大半夜的在墓地找死啊?!"

 蕭晨心虛地撓撓頭,好聲好氣地解釋:"我真不是故意嚇唬你的,我七點多就過去了,一直在上面幹活……"

 "幹什麼活?"裴知不耐煩地打斷她,"盜墓?!"

 他生氣的時候說話真是噎人,蕭晨不伺候了,强行在小板凳上翹起二郎腿、昂起下巴斜眼看著他:"你不也大半夜的在墓地嘛,你幹嘛的,找死啊還是盜墓啊?"

 還敢頂嘴,裴知眼神更冷。

 老街上開大排檔那家的小女兒坐在裴知身旁的位置上輸液,看裴知的手機鏈墜在褲子口袋外面,棕色皮質上金屬的扣子閃閃的,小女孩好奇地拿手撩了一下。裴知轉頭,用瞪蕭晨的眼神看了小女孩一眼,小姑娘嚇得飛快縮回手、扁著嘴幾乎要哭出聲。

 蕭晨心想這是用四十米大刀殺雞給猴看啊,那本猴還是早點認錯吧:"好了好了,對不起!我誠懇道歉,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行了吧?"

 這什麼狗屁道歉態度,裴知眼神依舊惱怒,冷冷問她:"幫司空良買墓地的同學,就是你?"

 蕭晨點點頭,自以為體貼地謙虛笑著,"舉手之勞,不用謝我。"

 裴知的神色很複雜,並不像是感激她。"明天司空良約了你在墓園碰面是嗎?"他問,蕭晨點頭說是,他語氣淡淡地說:"我也會來,今晚見到我的事,明天別提起。"

 "噢。"蕭晨答應,想想又不明白,"剛才你去看的那個墓地是誰的啊?"

 裴知已經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聽到她問也沒有睜開,冷冷地說:"管好你自己,少多管閒事。"

 他語氣之嫌弃,拒人千里之外。輸液室白熾燈的光很冷淡,而他蒼白著臉高高地坐在那裡,與蕭晨不過一米多的距離、卻像是兩個人之間隔著一座結滿了冰的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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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裴知讓蕭晨迷茫。

 十二年前雖然只相處過那一夜,但是為她徒手接刀刃的裴知、豁出xin命保護她的裴知、黑暗雜物間裏對她說著身世和遺言的裴知……蕭晨自認為是最靠近他靈魂的人,十二年裏她一直堅信這一點。

 可十二年再見,裴知就像是某種雪域高山上的神物,美則美矣、生人勿近。

 是她一廂情願、執念太深了吧,蕭晨迷茫地想,對裴知來說她不過是個陌生人啊。

 邱醫生這時拿著裴知的化驗報告進來,她是賀海的主治醫生之一、跟蕭晨很熟悉,一進來就對她說:"不關你的事兒,他是胃痙攣、疼暈過去的,不是你嚇的。"

 "小夥子,"邱醫生疑惑地看著裴知,"你幾頓沒吃飯了?血糖這麼低。"

 裴知應酬地對邱醫生笑笑,"今天有點忙,午飯和晚飯沒吃而已。"

 "我把速食麵給你泡上!"蕭晨立刻站起來。邱醫生"哎哎哎"地封锁她,"他的胃現在可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這瓶葡萄糖輸完了你帶他去老街上喝點粥。"

 粥?蕭晨眼睛一亮,粥立刻就能有!"裴知你等我!很快回來!"

 裴知皺眉說不用了,可是她話音未落、人已出門。那天弃他和燙傷手的司空良不顧時、她也是這麼跑的,裴知心裡想。

 "喲,"大排檔店主古嫂推門走進來,她剛去給女兒買零食了,"剛才跑出去那是蕭大師吧?怎麼了,是不是賀老又進ICU了?"

 "今天可不是因為賀老。"邱醫生向裴知方向努了努嘴。

 "噢喲!"古嫂把零食隨手塞給女兒,她上上下下地打量閉目養神的裴知,露出贊許笑容:"蕭大師終於談男朋友了!"

 誰?我?!閉著眼睛的裴知心裡一凜,我瘋了不成?

 他裝睡不理人,古嫂和邱醫生自顧自地感慨著:"哎呀,時間過的是真快啊,我們蕭大師剛上賀家山的時候才幾歲?水靈靈一個小姑娘……"

 "十六歲,"裴知聽到邱醫生說,"跟我女兒同年的嘛,她上山那年、我女兒高二,十六歲。"

 古嫂的小女兒嘴裡含著棒棒糖、小手再次悄悄地伸過去撥裴知的手機鏈。可這次,裴知卻沒有看她,甚至沒有察覺。

 十六歲……裴知慢慢睜開的眼睛裏、震怒驚痛之色皆有,那麼、就在那件事之後蕭晨退學了?!

 **

 賀家山上宵夜是在十一點,食堂裏燒柴火的土灶熬噴香的粥點,一人喝一碗再去睡,既不會太過飽腹、又填了工作到深夜的疲乏,這是賀家山上幾代人傳下來的習慣。蕭晨從小最討厭喝粥,賀海做掌門人時夜夜親自熬粥,她這個學徒夜夜吃速食麵,但是到了她捕手南國雕漆,賀家山上的學徒和工人們還是夜夜都有粥喝。

 傳承人嘛,承你賀家的手藝、傳你賀家的門風,矢志不渝。

 這時差不多十一點了,阿金、依彤那一撥蕭晨的徒弟從三號工棚走出來,他們最近在做蕭晨設計的一個剔紅八仙過海圖屏風,用的大漆正是蕭晨調配的紅豆鎏金漆,罩漆才刷到第八層,但顏色據說已經奪人心魄。

 賀小雪夜跑歸來、站在門衛室旁的合歡樹下,看著蕭晨的人歡聲笑語地走向食堂,她眼裡神色變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雪!"賀娟路過,連忙過來搭話,"瞧瞧!一幫狗仗人勢的!"她看著依彤他們、恨恨地罵,"今天我讓依彤給我出個畫稿,她居然拿蕭晨的話頂撞我–他們可都是你的員工,一個個只聽蕭晨的算怎麼回事兒?"

 "這些事我心裡有數,不要總是在我面前抱怨,聽的煩。"賀小雪神色未變,"你能把紅豆鎏金漆琢磨出來,我立刻把蕭晨趕下賀家山。"

 賀娟討了個沒趣,訕訕地說:"這個紅豆鎏金漆,還是從蕭晨身上下功夫最快–她這次的八仙過海圖屏風,你能不能想辦法攔下來、直接送去參賽?"

 "那是梁氏集團容二少定的貨,攔下來以後誰負責?"賀小雪冷冷地說,"蕭晨精著呢,這兩年她只接熟客的訂單,個個挑的都是我不敢得罪的大人物。"

 蕭晨捏著紅豆鎏金漆的配方,她有多少活就配多少漆,一滴也不給其他人用,做出來的雕漆作品直接送到訂貨的人手上,市面上根本見不到用紅豆鎏金漆做的東西。

 沒有參賽、沒有展覽,賀家山上復活了傳奇古方"紅豆鎏金漆"到底是不是真的、漆的顏色到底有多好,輿論已經將信將疑了,賀小雪快急瘋了、卻拿蕭晨一點辦法都沒有。

 在賀小雪看來,她爸爸賀海可能老年癡呆後就魂穿在了蕭晨身上,否則一個二十八歲的青年女xin、怎麼會如此故步自封、頑固不化?!

 "哎?!"賀娟突然叫起來,"蕭晨!"

 還真是蕭晨回來了,提著一個漆盒從食堂急匆匆走出來。賀小雪捏著手中薄薄一封快遞,勢在必得地一笑、向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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