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鴛鴦失伴,誓約空許

發佈時間: 2022-12-01 17:4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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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昱被人罵了半輩子“書呆子”,今日終於見到了一個比他自己更呆的人,一時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蘇清嘉已經遠遠超出了“呆子”的程度,快要達到“傻子”的境界了。

聽到念姑姑說能救蘇輕鳶,他就再也沒了第二句話,只會說“怎麼都行”。

“怎麼都行”的後果就是,念姑姑決定把他綁起來,放血。

據說是待會兒要施展什麼巫術,可以起死回生的那一種。

念姑姑說,如果提供鮮血的那個人心甘情願,並且有很強烈的希望死者復活的誠心,成功的機率會提高很多。

程昱細細地想了一下,記得早些年陪蘇輕鳶去聽過的話本子裡頭有很多類似的橋段。

這樣的巫術是有些門道的,但“成功”的標準不好界定,因爲在傳說故事當中,招來惡鬼的概率比召回死者本尊的概率要高得多。

更不用說還有許多被煉化成妖、變得人不人鬼不鬼,苦不堪言的例子……

程昱越想越覺得害怕,於是決定一走了之。

蘇輕鳶的屍首當然是要帶走的。至於蘇清嘉——那人太蠢,誰也救不了他了。

於是程昱趁着念姑姑專心炮製蘇清嘉的時候,悄悄地從門縫裡溜了出去。

當然,他能溜得如此順利並不是因爲他有多大的本領,而是因爲念姑姑對自己的巫術有着相當的自信。

大門那裡已經下了禁制,尋常人沒那麼容易走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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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昱快步奔進堂屋,一眼就看見了被黑色鎖鏈固定在棺材上、身穿喪服的蘇輕鳶。

“鳶兒……”程昱的心尖驟然緊縮起來。

他仍然不敢相信蘇輕鳶已經死了,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她的呼吸和心跳,在兩天前就已經停止了。

程昱定了定神,用力撥開鎖鏈,俯身抱起蘇輕鳶:“鳶兒,咱們不能呆在這裡!我總覺得蘇伯母對你沒安好心,所以……”

他的聲音忽然頓住了。

“鳶兒?!”程昱將蘇輕鳶放了下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蘇輕鳶眨眨眼睛,扶着棺材蓋子坐穩,啞聲開口:“幾天了?”

程昱呆了好久,終於顫聲道:“兩天……鳶兒,兩天了!你……是、是不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是啊,”蘇輕鳶呆呆地道,“我的孩子還沒有找到,我怎麼甘心就死?”

“我一定想盡一切辦法幫你找到他!”程昱慌忙表態。

蘇輕鳶“嗤”地一笑。

程昱又呆住了。

蘇輕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

“你……”程昱的心裡亂成一團,竟不知該從何問起。

蘇輕鳶皺眉往草棚的方向看了一眼,低聲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咱們長話短說——我沒有死,只是用了一點秘法,類似於龜息之術的那種。如今我沒有辦法從這裡出去,你必須馬上去替我找救兵!我已經確定了我的孩子就在念姑姑的手裡,所以這一次必須抓到她,容不得半點兒錯失!”

聽到正事,程昱立刻冷靜下來。

但,蘇輕鳶的想法,他並不贊同:“你不能留在這裡,太危險了!你不知道,蘇伯母抓了二世兄,正在放他的血,想要用什麼術法讓你起死回生……”

蘇輕鳶聽程昱說完,立刻伸手把他的手腕抓了過來:“她也放你的血了?”

“我踢翻了。我總覺得那樣的術法對你未必好……”程昱忙不迭地解釋。

蘇輕鳶立刻扯過一塊帕子來替他包了傷口,又順手把自己腕上的銀鐲子摘下來給他戴上:“你的選擇是對的。現在聽我的,你必須走!門口那裡有禁制,這隻鐲子只能帶一個人出去。我留在這裡暫時不會有事,你快去快回就是救我於水火了!”

“可你……”程昱欲言又止。

蘇輕鳶重重地推了他一把:“走你的吧!你忘記我也是巫女了?我的巫術天分可比念姑姑好得多,喝下劇毒我都不會死,你擔心什麼?”

程昱聽她說得有理,一時無從反駁,便咬牙轉過身,向外面飛奔了出去。

蘇輕鳶慢慢地躺回棺蓋上,重新把那兩條黑鏈子扯了回來,壓在自己的身上。

她自信這次吃不到太大的虧,只是可憐了二哥,竟要受一番皮肉之苦了。

蘇輕鳶不太明白二哥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如果此處仍是在薄州城附近,豈不是意味着鐵甲軍打過來了?

如今的局勢如何,蘇輕鳶無從知道。

她也管不了行軍打仗的那些事。她最關心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陸離,一個是孩子。

對陸離,能做的她都已經做了。

“綴珠草”這種東西,她在前幾個月看的那些巫術書裡面瞭解過一點,知道那是巫族的藥草。所以,聽到這味藥的名字,她便知道中毒之事與念姑姑脫不了干係。

面對旁的毒藥她或許一籌莫展,可巫族的東西卻是不用怕的。

最近這幾個月,她漸漸地發現了那隻銀鐲子的一些妙處,有許多甚至是連念姑姑都不知道的。

比如,解毒、解咒,以及對抗那些旁門左道的巫術。

那日蘇輕鳶本想直接幫陸離把毒解了,又怕刺激了另外一種毒藥的藥xin,所以只能裝作什麼都不懂,把陸離的xin命完全交到太醫們的手上。

至於她自己——

蘇輕鳶原本是可以用巫術讓那毒藥消弭於無形的,但她沒有那麼做。

反正是不會死的,至多不過昏迷幾天罷了。

作出那樣的選擇,除了幫陸離試毒以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只有回到念姑姑的身邊,她纔有機會知道孩子的下落——以死人的身份回來更妙。

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是正確的。

在她“死”着的這段時間裡,念姑姑對她沒了防備,很多話也就敢於當面說出口了。

比如他對昭帝爺的憎恨和莫可名狀的情愫,比如她對蘇翊的失望與留戀,比如她對蘇輕鳶的希冀和憤怒,比如——那個孩子確實還活着。

蘇輕鳶從念姑姑的絮叨之中,得到了一個足以讓她狂喜的消息:孩子已經被送到了一個“日月同明,神妖共生”的地方。

還有什麼消息是比這更令人振奮的麼?

蘇輕鳶很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想到那個素未謀面的孩子,想到將來或許會有一日能同孩子相聚,她便恨不得跳起來在原地翻幾個跟頭!

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後,念姑姑來了。

蘇輕鳶立時屏住呼吸,開始裝死。

耳邊只聽到念姑姑的腳步聲,“嗒嗒嗒嗒”在地上響着。

蘇輕鳶估摸着,這屋子裡的每一寸地面,應該都已經留下了她的腳印。

至於念姑姑想做什麼,蘇輕鳶就猜不到了。

她只知道血腥味漸漸地在屋裡瀰漫開來,刺激得她鼻子裡發癢,十分不舒服。

念姑姑又開始唸唸有詞地絮叨起了什麼,這次卻不是在說一些陳年舊事,倒像是在念某種古老的咒語。

除了血腥氣之外,屋裡又添了一些香料的氣息,以及草木腐爛時所產生的那種特殊的潮乎乎的腥味。

眼前的光影越來越快地晃動起來,不知道又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鬼把戲。

蘇輕鳶漸漸地煩了,乾脆便不再關心念姑姑的舉止,自顧自地養起精神來。

誰知念姑姑偏不肯放過她,在屋子裡轉着圈兒鼓搗了一陣子之後,又來到棺前毫不客氣地解開了蘇輕鳶的衣裳。

蘇輕鳶被她冰涼的指尖一碰,立時打了個激靈。

念姑姑一驚,手裡的碗猛地一晃,險些灑了出來。

蘇輕鳶知道裝不下去了,乾脆把鐵鏈一推,坐了起來:“喲,這碗裡紅色的是什麼呀?娘要把我當吸血蝙蝠喂嗎?”

“你……你裝死?”念姑姑沉下了臉。

蘇輕鳶朝她翻了個白眼:“誰說我裝死了?我睡得沉一點都不行嗎?”

念姑姑冷冷地看着她,臉色十分難看。

蘇輕鳶攏好了自己的衣裳,又擰緊了眉頭:“你給我穿的這是什麼啊?喪服?誰死了?”

“你。”念姑姑冷冷地道。

蘇輕鳶看着她,一臉茫然。

二人對峙許久,念姑姑忽然放下碗,撲過來抱住了蘇輕鳶:“你個沒良心的死丫頭……嚇死娘了知不知道!”

蘇輕鳶從棺材上跳下來,回頭看了看自己躺了一整天的這個鬼地方,心裡有些發憷,勉強扯了扯脣角:“這窮地方的棺材鋪子倒是好手藝,我才‘死’了一天,他們就把棺材打好了?喲,這木料還挺結實吶!”

“鳶兒,你沒事就好。——要吃點東西嗎?”念姑姑帶着笑容,分外和藹。

蘇輕鳶皺了皺眉,看向她手裡的碗:“你不是打算讓我喝這個吧?”

“哪能呢?”念姑姑忙把碗放到了身後的桌子上。

可是蘇輕鳶已經看見了。

那是一碗人血,裡面黏糊糊的,不知是加了些草藥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總之,蘇輕鳶十分確信,巫族絕不會有這樣的“起死回生”之術。

培養傀儡倒是有可能,但……

即使是在巫族,跟傀儡有關的東西也是禁術啊!

蘇輕鳶定了定神,裝出一臉茫然的樣子,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笑道:“你是越混越落魄了,這次的房子怎麼比上次的還黑?這種地方能煮出什麼好吃的來?我看我乾脆上街乞討算了!”

念姑姑隨手敲了敲她的腦門,笑道:“你在這個‘吃’字上,倒是一向講究!我去給你煮飯,你老老實實地在這兒待着!”

蘇輕鳶歡快地應了。看着念姑姑走出去,她的臉色立刻陰了下來。

如果她的理解沒有錯的話,念姑姑是想把她的“屍體”保存下來,甚至用秘術驅遣爲己所用。

這樣的居心,實在讓人不得不害怕!

在門口站了許久之後,蘇輕鳶順着自己的直覺,慢慢地走向了先前注意到的那間草棚。

***

經過了一夜的休整,衆將士們已經恢復了精神,山上的一片狼藉卻還沒有來得及收拾。

一天一夜的激戰,留下的痕跡是觸目驚心的:綿延了幾座山頭的焦黑的山石和灰燼、橫七豎八地倒在山石上或者掛在灌木上的屍首、僅剩了木杆的長槍和捲刃幾乎捲成了一根鐵管的大刀……

血腥氣和燒焦的氣味瀰漫天地,不計其數的禿鷲從遠處雲集而來,在半空中盤旋着,發出令人焦躁的叫聲。

這就是戰場,“一將功成萬骨枯”的真實寫照。

陸離以劍爲杖,緩步走出帳外,眺望着遠處山坡上仍在明滅閃爍着的火光。

寧淵走到他的身旁,拱手道:“皇上放心,火勢已經穩住,沒有影響到山下村子裡的百姓。”

“以後,不用再打仗了吧?”陸離低下頭,喃喃自語。

寧淵笑道:“不用打了!老賊和他手下的將士已經繳械投降,西樑那小子也夾着尾巴跑了!至少百年之內,南越不會再有大的戰亂!”

陸離似乎鬆了一口氣,仰頭看見半空中盤旋的禿鷲,又有些百感交集。

小路子端了藥碗追出來,絮絮叨叨地道:“中毒剛醒過來就敢親自上戰場,你可不知道太醫們嚇成了什麼樣!要不是昨日累得太厲害,今天又怎麼會虛弱成這個樣子……”

陸離接過藥碗一飲而盡,皺眉:“你叨叨那麼多做什麼?難道是朕要死了不成?”

小路子忙向旁邊“呸呸”兩聲,苦笑:“太醫們只差沒把老命拼上了,哪能治不好您呢?餘太醫說了,餘毒已清,只需再調理幾天就沒事了。”

“死不了就好。朕可捨不得……巧兒,不能讓她做寡婦。”陸離微笑。

小路子忙低下頭去,死命地咬住脣角。

陸離察覺到他不對勁,心頭突地一跳:“小路子,她呢?”

“奴才先前已經回過皇上,娘娘她……回城去了。”小路子硬着頭皮,小心地道。

陸離緊緊地盯着他,沉聲追問:“什麼時候回去的?如何回去的?是你們勸她回去,還是她自己要回去?護送她回城的是什麼人?”

小路子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雙腿發軟,哆哆嗦嗦地站了一會兒,終於“咚”地一聲跪了下去:“皇上請節哀!娘娘她、她已經……”

“已經怎麼樣?”陸離眼前一黑,忙伸手扶住寧淵的肩膀,站穩身形。

小路子支吾着不敢說,寧淵只得替他解釋道:“聽說,太后……令姑娘爲了替皇上驗毒,已經……已經仙去了!”

“不可能!”陸離憤怒地抓向寧淵的頸下,卻發現對方穿的是堅硬的鎧甲,無從下手。

於是這股鬱氣發泄不出,又堵得他胸中一陣發悶,喉嚨裡立時腥氣上涌。

小路子忙起身扶住他,哭道:“那時皇上危在旦夕,娘娘是爲了驗證太醫的猜測,自己喝下奶酒催動毒xin的……皇上,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否則怎麼對得起娘娘啊!”

陸離閉上眼睛,撐着長劍努力站穩,半晌不言不動,形同木雕。

“糊塗東西,還不快去把餘太醫叫來!”小路子回頭向旁邊的士兵怒吼。

餘太醫很快就來了,看見陸離這個樣子,一時倒不知該從何下手。

陸離聽見動靜,緩緩睜開眼睛,看着他:“你跟朕說實話,她……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她還要跟朕賭氣、你們跟她聯合起來編謊話騙朕?這會兒,她到底去了哪兒?”

餘太醫跪下來,黯然道:“綴珠草之毒一旦催動,根本來不及施救。皇上您最終得以平安無事是因爲麥仙翁之毒牽制了綴珠草的藥xin,娘娘卻沒有這樣的幸運。所以……程世子已經護送娘娘回城去了。”

“來不及施救?”陸離面如死灰。

餘太醫垂首許久,又解釋道:“娘娘似乎是長期服用過綴珠草,中毒之深與皇上不可同日而語。所以一經催動,毒xin也發作得格外劇烈……”

“長期服用?——百里昂駒!”陸離立時擡起頭,目露兇光。

“皇上,您要保重龍體……”小路子慌忙相勸。

陸離厲聲喝道:“召集剩餘將士全力追捕百里昂駒,生死不論!”

“皇上,百里昂駒身邊至少還有數萬人……”寧淵有些擔憂。

陸離攥緊雙拳,咬牙道:“傳令沿途軍民,有抓到百里昂駒者立即封侯!殺死或活捉西樑將士的,酌情封賞!若有知情不報、縱容西樑狗賊平安離開的,舉家官沒爲奴!朕不想看到任何一個西樑人活着離開南越,你們即刻去辦,不得有誤!”

寧淵見他如此疾言厲色,知道勸不住了,只得領命而去。

陸離提着的一口氣吐出來,整個人立刻又垮了下去。他只得扶着旗杆站穩,澀聲道:“這件事,蘇翊老賊也脫不了干係,是不是?”

小路子不敢不答,只得小心翼翼地道:“奴才不敢臆測,不過……他們既然沆瀣一氣,少不得會有些勾連的。”

陸離怔怔地站着,許久才道:“陪朕回城。”

小路子只得答應了,餘太醫又跟在後面,小心地道:“皇上,那麥仙翁之毒恐怕是混在您的飲食之中的,但臣等查驗過行館之中的飲食器具,並未發現蹊蹺之處。此事重大,臣等不敢不報。”

陸離渾渾噩噩的,並未把他這番話放在心上。

小路子心裡有一點猜測,此時卻也不敢說出口。

對於回城之後可能會出現的風波,小路子已經不敢想象了。

陸離不肯讓小路子攙扶,自己拄着長劍艱難地向前走着,只覺得腳下越來越軟。

他以爲已經苦盡甘來,他以爲先前那麼多的曲曲折折都已經成爲過去——命運偏偏在他剛剛看到曙光的時候,又重新將他打回了暗無天日的地獄!

死了?

她怎麼會死了呢?

陸離的眼前不斷地浮現出蘇輕鳶的音容笑貌:天真爛漫的、刁蠻古怪的、慧黠靈動的、倔強桀驁的……

想到從此天人永隔,想到那些對未來的美好的設想全都落了空,陸離便痛苦得難以自持。那些過往的悲喜,如同利刃一般刺痛着他心底的柔軟。

陸離很想裝作滿不在乎,最終卻還是搖搖晃晃地倒在了軍帳前面。

帳前的親兵和太醫們立時亂成了一團。

程昱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

小路子看見他,嚇得臉都白了:“程公子,您怎麼偏在這時候回來!皇上他……他不想見您,您還是先躲一躲吧!”

程昱呆了一呆,臉色有些難看:“他不能不見我!鳶兒現在很危險,正在眼巴巴地等人去救……”

他話音未落,陸離已睜開了眼睛:“什麼叫‘很危險’?她在哪兒?你不是送她回城去了嗎!”

程昱定了定神,言簡意賅地把蘇輕鳶現在的處境說了一遍。

陸離立刻跳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說,她還活着?!”

程昱重重地點了點頭。

“謝天謝地……”小路子跪倒在地,抹起了眼淚。

幾個太醫面面相覷,一個個眉頭擰得比麻花還彆扭。

餘太醫皺眉道:“不可能啊!那綴珠草之毒……”

陸離卻不管什麼“可能”不“可能”。他立時攥住程昱的手,急道:“帶朕去找她!馬上!!”

小路子憂慮地道:“可是咱們的將士馬上就要啓程去抓西樑六皇子了,剩下的黑旗將士又要看守俘虜、又要打掃戰場……”

一個參將提議道:“要不要請北燕的將士們幫忙?”

陸離立刻便要答應,隨後卻咬牙忍住,艱難地搖了搖頭:“北燕千里來援,那是他們待咱們的情分;這會兒他們已經力竭,咱們沒道理再拿救人的事去攪擾。——讓寧淵暫時放棄西樑那邊吧,先救阿鳶比較重要!”

程昱聽到最後這句話,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他真怕陸離把江山看得太重,再次選擇讓蘇輕鳶“等一等”。

若是那樣,程昱覺得,今後他還能信任的東西真的就不多了。

寧淵很快被請了回來,聽到陸離的命令之後,他卻顯得有些爲難:“皇上請三思。爲國殺敵是將士們的職責,可是救人就……”

“你要抗旨?”陸離黑了臉。

寧淵忙道:“微臣不敢。只是百里昂駒手裡拿着咱們的萬里乾坤圖,若是任由他逃回西樑,咱們將來恐怕要寢食難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