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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離開的人，隕落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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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弋二十八歲時離了婚，把所有財產留給依然深深愛著她的前夫，自己一無所有地出來創業。七年後明弋心理診所開在市中心最貴的辦公大樓裏，兩百平挑高的診所，裝修得奢華精緻，跟明弋本人氣質十分符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穿著白色高領毛衣、淺灰色毛呢闊腿褲的明弋妝容溫婉，此刻卻在沙發裏笑得前仰後合，鮮活潑辣的美人兒，這樣大笑也很美很和諧。
但蕭晨很嫌弃："；你還有沒有職業操守了？你對其他客戶也這樣嗎？"；
"；對不起對不起！今天算朋友聊天，不收診金，"；明弋按掉桌上的倒數計時，抽了張紙巾擦笑出來的眼淚，"；你繼續說，後來呢，房子他賣給你了嗎？"；
"；他說他再考慮一下–現在賣房子還重要嗎？我抓著他手、他卻只想到跟我掰手腕？！"；蕭晨生氣地用手啪啪啪拍著桌子，"；是不是因為我手上老繭太粗糙？啊？！你做手部護理是在什麼美容院還是什麼店？介紹給我！"；
"；重點不是你的手，是你的人，那個裴知顯然沒把你當成女人啊。"；明弋笑夠了，歪在那裡，手指輕輕按摩著眼角魚尾紋處。
雖然有笑紋，但明弋風情萬種、女人極了，蕭晨心酸地把手插進自己黑不溜秋顏色運動服口袋，吸了吸鼻子，她小聲爆了句粗口。
"；Wow–language！"；明弋說英語的腔調也xin感得要命，蕭晨氣餒地躺倒在椅子裏，一頓亂蹬腿。
"；晨晨，那個裴知真的那麼好啊？完美男人？"；明弋好奇地問。
"；嗯！"；蕭晨先是下意識肯定，但再一想又不對，裴知長相好、氣質好而已，脾氣可不好，對人警惕xin那麼高、一點也不暖男。
可是–"；他為了救我，差點沒命。"；
"；這有什麼難得的，"；明弋故作嫵妹地撩頭髮，"；在我的床上，每個男人都為我差點沒命過。"；
果然母胎單身蕭小姐可愛地皺起了眉毛："；喂！"；
我不允許你用這麼流氓的語氣調侃我珍貴的裴知–德藝雙馨蕭大師，臉上寫滿了這行字。
明弋真是太喜歡蕭晨了。
"；好了，不逗你。"；明弋撐著額頭看著她，"；我有兩句話同你講，一句是作為你的心理醫生，一句是作為你的朋友，你想先聽哪句呀？"；
"；隨便。"；蕭晨從椅子裏坐起來，放鬆地活動著脖子。每次來明弋這裡，都覺得身心輕鬆
"；那就先說正經的，"；明弋神情變得正經起來，微笑看著蕭晨，"；最近藥片有遵醫囑服用嗎？"；
一看她臉色變得有些訕訕，明弋就知道她又私自停藥了，"；蕭晨啊……精神類xin藥物的確會對中樞神經有影響，但是你的情况，情緒突變、不管是變好還是變壞，都會讓你病情不穩定，你必須正常吃藥。"；
"；那些藥吃了手會發抖，我最近手感不如從前了……"；蕭晨垂著眼打量自己一雙手。
南國雕漆就在她這雙手上，三十三代匠人的畢生絕學、智慧結晶都握在她手裡，到最後如果也斷在她手裡，那她死後會下十八層地獄。
"；蕭晨，你得了創傷後應激障礙，跟你感冒發燒、肚子疼是一回事–你的身體不舒服！你得先治療好你自己，再談其他。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可是手藝這回事，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一天都不能落下。"；蕭晨笑得堅定，"；會好的，我每天都有鍛煉身體、多曬太陽。有什麼變化我會控制自己、第一時間告訴你。"；
事關南國雕漆，明弋拿她沒辦法。蕭晨在病情最嚴重的時候出現過自殺傾向，但隨即又展現出了强大的自控力，那時候明弋跟她還不是朋友，不甚瞭解她的人生，為她做心理諮詢時一步一步探究，最終發現了蕭晨對雕漆手藝的極度偏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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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個真正的工匠大師。"；明弋那時誇她。
而蕭晨坐在雨水拍打的窗邊一張圈椅裏，瘦得脫相的人、坐姿依然挺拔，輕聲地說："；所以我連死的權利都沒有了。"；
明弋對漆藝幾乎一無所知，但從此看到雕漆二字都有些鼻酸。
"；好了，該說身為朋友的那句話了–"；明弋站起來收拾案頭、準備下班，"；談場戀愛吧！"；
蕭晨抬眼看她，"；啊？！"；
"；什、什麼愛不愛的！你別誤會啊，我不是喜歡裴知！我、我怎麼可能喜歡裴知呢，他一看就不喜歡我！哈！我又不是花癡！"；蕭大師昂著線條優美的小下巴，故作瀟灑的樣子真是可愛極了，"；我對他可不是那種膚淺的感情啊！"；
噗……明弋笑出了聲，"；我叫你談戀愛，你怎麼就立刻想到裴知了呢？天底下能跟你蕭晨談戀愛的只有他一個男人啊？"；
呃，蕭晨被問住了，好尷尬，在心理醫生面前撒謊、比雕漆難做。
"；不過，裴知結婚了沒有？你問清楚，可別插足人家家庭。"；明弋說。
"；沒有沒有！"；蕭晨雙手直搖，"；他手上沒戴婚戒，去參加葉懷遠婚禮的時候也是一個人去的，家裡掛的照片都是他家人，沒有女的！"；
明弋快被她逗得笑翻了，能得到蕭大師這麼仔細全面的觀察，裴知除非是個雕漆，否則這不是喜歡是什麼？
"；你啊……"；明弋感慨著，走到窗邊關窗戶，無意間看了眼樓下路邊，幾個月前强行把蕭晨帶來這裡接受心理諮詢的年輕男人靠在車旁安安靜靜等著，面朝著大門方向–
"；你們家戚鶴堯，"；明弋轉身看向蕭晨，意有所指："；有女朋友了嗎？"；
蕭晨想了想，斬釘截鐵："；有！"；
前兩個月過年的時候，小病拜託她陪他去選鑽戒，說是求婚用。
嗯？明弋很意外，那帥小夥每次在樓下等蕭晨，一兩個小時他都面對大門站著，這是為了蕭晨出來時第一眼看到他、他也立刻看到蕭晨啊。
居然有女朋友了，那這師徒情是真的感人了，藝術家果然情感質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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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的帥小夥，心情很不好，一個多小時都是沉著臉盯著大門口，辦公大樓裏進進出出的人原本對站在黑色跑車旁邊的黑衣帥哥很感興趣，但多看一眼就被小病瞪得加快脚步離開。
看吧！他的眼神殺很厲害啊！為什麼今天那個裴知輕描淡寫看他一眼、他當時竟然慫了呢？！
手機響個不停，賀小雪真是個煩人精。"；幹嘛？！"；小病接起來就吼，電話那頭賀小雪果然被嚇了一跳，但她隨即就猛烈反攻："；你作死啊！上班時間跑去哪裡了？我找你開會找了一天……"；
小病直接打斷她："；紅豆鎏金漆我做不了，你別找我。"；
電話那頭的賀小雪果然沉默了，但也果然很快重振旗鼓捲土重來："；你試一試又不會有什麼損失，你只要做出一個十公分的小物件，漆盒也好、屏風也好，這是你揚名立萬的絕佳時機你懂嗎？！"；
當然懂啊，賀家山上復活了紅豆鎏金漆、整個漆藝届都等著看呢！但配方在蕭晨手裡，蕭晨又不肯出活，賀小雪空有一身炒作本領和一顆賺大錢的心。賀娟不行，她就來纏小病。
"；蕭晨的手藝要是這麼容易被取代，你們賀家山早就被滅了。"；小病實在是瞧不起她，"；你好歹是賀海的女兒，沒有骨氣，連腦子也沒有嗎？"；
賀小雪那頭大概是氣狠了，電話直接掛斷。小病不耐煩地把手機扔回車裏，繼續不高興臉、瞪著大門口進進出出的人。
如果裴知站在這裡瞪人，會是什麼效果呢？
會像摩西分開紅海那樣、人群全部繞著他走……媽的！小病生氣地罵自己，想像裴知站在這裡等蕭晨做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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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小病咬牙切齒想起的人，此刻正從永盛集團頂樓的會議室裏走出來，總裁辦的助理們嘩啦啦跟在他身後。
裴知穿衣服以黑白色為主，助理們跟他時間久了、一個個也都穿得非黑即白，這麼一群人氣勢軒昂地從會議室外走廊經過，看著就很能打。
"；你看看他，鄭氏企業的人還以為我們永盛的總裁以前是混社會的。"；唐健拉著兒子一起鄙視裴知。
"；鄭氏企業的總裁，剛到第一天就拉著裴知去打靶。"；唐志堯想說，成年人的世界裏、誰不是個混社會的。
不過他爸的重點顯然不在鄭氏企業總裁身上："；那結果嘞？裴知輸了沒有？"；
"；鄭翩然三輪平均89環，裴知92環。"；唐志堯與有榮焉地看向他爸，"；所以鄭氏企業才又多看一個我們的項目，賭注就是這個。"；
"；……"；唐健無話可說了半天，突然小聲嘀咕了一句："；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爸！"；唐志堯驚了，裴知都已經走到面前了，他爸還真是熱愛作死。
還好裴知應該沒聽到，路過時還對他們父子點頭示意。唐志堯跟了上去，與裴知一道下樓。
走進電梯，裴知看了唐志堯一眼，"；有事？"；
"；哦……我是想問，漆活那塊你最後定了蕭大師還是岑南柳家？我在著手挑木工瓦匠了。"；唐志堯神情憋著笑似的，"；要是蕭大師來，得先告訴他們一聲，有個心理准備。"；
說得蕭晨會吃人一樣，裴知看了唐志堯一眼，"；合作又不是相親，輪不到他們挑剔漆工。"；
嗯？唐志堯不懂，風向怎麼變了？昨晚還在聯絡別的漆藝團隊備選，今天怎麼又維護起蕭大師來了？
而且這也不是挑剔蕭大師啊，是怕被蕭大師挑剔至死。
"；啊……是啦，這風氣是不好……我會小心挑選的。"；唐志堯小心翼翼地答。
裴知好像是滿意了，不說話。眼看電梯快到裴知辦公室的樓層，唐志堯猶豫再三、還是想知會他一聲："；我聽到一個消息，老董事長好像要把司空安排到公司裏來。"；
說出這句，裴知果然向他看來，臉色是還好，但這是在永盛，唐志堯被暴君盯著、下意識把知道的都說了出來："；是我爸他們跟老董事長喝茶的時候說起的，老董事長說、司空念書再念下去真要走學術之路，得把他現在就叫回來，趁早安排他熟悉永盛的事。"；
可司空良誰不知道、綜合了他爸的書生意氣和他媽的離經叛道，讓這麼個人捕手永盛，連巨討厭裴知的唐健都不贊成。
裴知臉色漸漸變得不好，唐志堯逃之夭夭了，裴知一個人站在電梯裏，眼裡的神情像是盛夏雷雨之前烏雲乍起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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