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禮輕情意重

發佈時間: 2022-12-01 17:4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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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午夜,便是新年。

新年嘛,大家橫豎都是不睡的。於是陸離從寅時便被小路子他們請了起來,天地供前拈香、佛堂前拈香、明殿神牌前還拈香。

不知拈了多少處香、也不知聽了多少聲炮仗,累得陸離頭暈眼花,耳朵裡“嗡嗡”亂響,聽着小太監說話都像炮仗。

一個漫長的早晨,就在拈香和聽炮仗之中無聊地過去了,陸離無比懷念芳華宮的暖被窩。

回去睡覺是不可能的。他還有一個漫長漫長的朝賀之儀要參加。

在朝乾殿受了百官的賀表,屬國進貢,各王府、各部族獻上賀禮,文武百官列班朝賀,囉嗦起來簡直沒完沒了。

好容易把這些規矩都熬完了,時間已經過了正午。

“丹陛大樂”奏完了,陸離的耳朵終於得了個清靜。

他一刻也沒有停留,馬不停蹄地奔回了芳華宮。

今日,他有充分的理由光明正大地賴在芳華宮不走。

回去以後先補個眠,如果無心睡眠就做點別的。哪怕只是兩人一起躺在牀上發呆,也可以像兩隻小豬一樣幸福得冒泡……

陸離在步輦上這樣想着,脣角便不自覺地掛上了笑容。

可是回到芳華宮以後,他的笑容就掛不住了。

一屋子人。

這麼熱鬧做什麼?大新年的,哪裡找不到熱鬧,爲什麼都要湊到芳華宮來?

要不是看在過節的份上,陸離幾乎已經要黑臉了。

“皇帝哥哥!”靜敏郡主第一個衝了過來,敷衍地屈了屈膝,然後便撒嬌地抱住了陸離的胳膊。

程若水帶着沈君安和良嬪迎了上來,按部就班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

靜敏郡主仰起頭:“皇帝哥哥,跟她們幾個比起來,我是不是太不懂規矩了?”

陸離點了點頭:“確實如此。所以今年你的壓歲錢就不用發了吧?”

“那不行!我把大禮補上就是了!”靜敏郡主果然放開他的手轉到前面來,飛快地補完了大禮。

陸離向小路子吩咐了一聲,往各宮裡發下了新年的賞賜,無非是玉如意、香袋、項圈、金銀錁子之類的玩意兒,衆人又跪下謝恩。

好容易賞完了,陸離笑着走到了蘇輕鳶的面前:“我……就不用磕頭了吧?”

蘇輕鳶慢吞吞地擡了擡眼皮:“不磕頭也成,你的壓歲錢也別想要了。”

這句話似乎有那麼一點威脅的意味,陸離心下有些遲疑。

他站着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覺得這個頭磕不下去。

尤其是當着這麼多外人的面,尤其是這些外人還大多數都知道內情,各自憋着笑在等着看他的笑話!

開什麼玩笑?要他給自己的媳婦和孩子磕頭拜年,還要三跪九叩……他不要面子的啊?

實在非跪不可的話,等這些礙事的人都走了,他可以勉強接受在牀沿上跪一下——這是最大的妥協,不能再讓步了!

陸鈞諾窩在蘇輕鳶的懷裡,露出了個小腦袋:“皇兄,你怎麼還不磕頭啊?我已經磕完了,母后賞了一套湖筆、一把白玉柄的短劍,還有七種顏色燒的一整套瓷娃娃哦!”

陸離強忍住揍他的衝動,板着面孔道:“母后賞賜湖筆和短劍,是希望你文武雙全,哪一樣都不要落下。不過我看你似乎只喜歡那套瓷娃娃?過了新年就六歲了,還是玩心不改?”

陸鈞諾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等我長大了,也許就不喜歡瓷娃娃了!”

“哦?到時候母后又該賞你什麼?”陸離趁機坐了下來,饒有興致地問。

陸鈞諾歪着頭想了想,認真地道:“那就把彤雲姐姐賞給我吧!”

“咳……”蘇輕鳶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陸離下意識地站起來,忽然想起場合不對,忙又坐了回去。

落霞忙過來替蘇輕鳶拍背,自己卻也只能靠咬着脣角才勉強忍住了笑。

蘇輕鳶好容易住了咳嗽,隨手在陸鈞諾的小腦袋上拍了一把:“胎毛還沒褪乾淨的小屁孩!你才斷奶幾天,就學會惦記我的人了?你念了這半年書,到底都學了些什麼東西!”

陸離喝了杯茶,笑道:“不用說,肯定是段然那小子教的,趕明兒我去罵他!”

“你該去打他!”蘇輕鳶冷着臉道。

陸離眯起眼睛,微微地笑着。

蘇輕鳶把陸鈞諾拎出來,推到了陸離的面前:“給你皇兄磕頭去,看他賞你什麼。”

陸鈞諾果然走上前去,端端正正地行了大禮。

陸離笑着扶他起來,叫小路子拿了一套影子戲的人偶和一包金錁子過來賞了他。

蘇輕鳶皺起了眉頭:“你剛剛還說他玩心不改,自己倒又賞他這些玩意兒!”

“別忙,”陸離微笑道,“我還有一件東西要給他,已經叫人送到他房裡去了。”

“是什麼東西?”蘇輕鳶狐疑地問。

陸離微微一笑,小路子便在旁替他解釋道:“是皇上自己自幼珍藏的一套《資治通鑑》。”

蘇輕鳶大驚失色:“你給他那個幹什麼?他能認幾個字?”

陸離隨手揉了揉陸鈞諾的小腦瓜,笑道:“你急什麼?今年認不了幾個字,明年差不多就能慢慢讀起來。那套書,我自己瞞着人偷偷地讀了十幾年,如今也該傳給鈞兒了。禮輕情意重,希望鈞兒能明白我的苦心。”

蘇輕鳶眉頭緊鎖:“你這‘禮’恐怕不會太‘輕’,一套書總得有幾百斤吧?”

陸離掌不住,笑了起來。

蘇輕鳶緊緊地攥着衣角,心頭亂跳,嘴上雖在說笑,脣角卻始終有些僵。

陸鈞諾仰起頭來,一臉驚訝地看着蘇輕鳶:“幾百斤?什麼書那麼重?”

蘇輕鳶拍了拍胸口,笑道:“那是一整套書,加起來差不多快有三百捲了!”

“那要多少年才能讀完!”陸鈞諾驚呼。

陸離笑着將他抱了起來,放在腿上:“那是爲君之道、帝王之策,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用來慢慢讀。”

陸鈞諾“哧溜”一下子從他膝蓋上溜下來,跪在了地上:“鈞兒只學爲臣之道,不學爲君之道!那套書,鈞兒不會看的,請皇兄收回去吧!”

蘇輕鳶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心下十分欣慰。

陸離伸手扶了小娃娃起來,笑道:“你怎麼也跟人學得動不動就跪來跪去的?不拘什麼爲君之道、爲臣之道,多讀一些書總沒有壞處的。朕已經送出去的東西,向來沒有收回的道理,你就留着吧。聽說這半年你也不曾好好讀書,成日只帶着幾個小太監瞎鬧——你也該是時候多讀點有用的書了。”

“可是,我真的一點都不喜歡讀啊……”陸鈞諾一臉苦惱。

蘇輕鳶嘆了口氣,無奈道:“罷了!鈞兒還小,他不喜歡讀書,就叫他多玩兩年嘛!大過節的,何苦這樣嚇他!”

陸鈞諾鑽回蘇輕鳶的懷裡,一臉鬱悶地看着陸離。

陸離無奈:“你倒覺得我是在害你?”

“這個話題揭過去吧,別再提了。”蘇輕鳶似乎已經有些不耐煩。

陸鈞諾仍是一臉委屈。

蘇輕鳶見狀便摟着他笑道:“你皇兄賞的東西都是好的,你不許委屈!他把自己的東西賞了你,這是天大的恩寵,你收着就是了!”

“可是……”陸鈞諾眨眨眼睛,快要哭出來了。

蘇輕鳶低下頭湊到他的耳邊,小聲教他:“你若不喜歡看,回去叫嬤嬤們找幾隻大箱子裝了收起來就是!等將來你有了兒子、孫子,你就指着大箱子告訴他們,這是傳家寶,只許供奉膜拜,不許翻看!”

陸鈞諾轉憂爲喜,拍着手笑了起來:“還是母后有辦法!母后最疼我了!”

陸離無奈了:“朕的一番心意,在你們那兒被當成了什麼?”

“燙手山芋!”母子兩人異口同聲。

這下子,就連一向最安靜的沈君安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從陸鈞諾說出那句“把彤雲姐姐賞給我”開始,一直到這會兒,殿中衆人早已笑得腮幫子疼了。

蘇輕鳶好容易收拾了心情,笑向程若水道:“今日的午膳,就都擺在芳華宮吧。”

程若水忙笑道:“平日一向不敢來打擾太后清靜,難得今日過年,天氣又晴好,就算太后不留我們,我們也是一定要賴在這兒蹭一頓飯吃的。”

沈君安照例不說話,倒是良嬪在一旁嘀咕道:“進宮幾個月了,見到皇上和見到太后的次數加在一起,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靜敏郡主晃了晃肩膀,笑道:“那是你自己太沒用,怪誰啊?我就經常見他們!”

良嬪撇了撇嘴:“我們確實不像貴妃姐姐那麼有本事,也沒那麼厚的臉皮天天去貼人家……不過姐姐也別得意,再過幾天德妃進了宮,還不知道是怎麼個光景呢!”

“德妃?是誰?”蘇輕鳶皺了皺眉頭,看向陸離。

陸離一臉淡然:“沒有德妃。良嬪大概是記錯了。”

良嬪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靜敏郡主最先反應了過來:“怎麼回事?百里雲雁不進宮了?”

陸離牽着她一同在桌旁落座,笑道:“西樑六皇子回去琢磨了這些日子,大概是越想越覺得委屈了,昨日忽然來跟朕說,既然宮裡已經有了百里靜敏,就不必畫蛇添足,再嫁一個人過來了。”

靜敏郡主搖頭晃腦地道:“我早就說用不着嘛,是他自己多事,白白忙了這些日子!”

陸離微笑:“朕倒覺得不算多事,是西樑六皇子忽然變得小氣了!”

“喂,難道你還希望他大方一點?”靜敏郡主不樂意了。

酒菜上桌,陸離便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管挑了蘇輕鳶素日最喜歡的菜擺到了她的面前。

幾個女子各自低下頭去,每個人的心裡揣的都是不一樣的小算盤。

良嬪忍不住,又擡起頭來笑問:“先前一直聽人說貴妃姐姐是西樑人的血脈,我只不信,原來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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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敏郡主“啪”地一聲撂了筷子:“西樑人的血脈怎麼了?我爹是西樑昌黎王、我娘是南越大長公主,不管在哪一邊,我都是半點兒也不摻假的郡主娘娘,進宮就比你高四五個品級!你不服氣,現在就找條繩子自己掛在樑上,多半還趕得及投胎到個好人家!”

這番話本來是很沒規矩的,可是蘇輕鳶忍不住笑了。

她這一笑,旁人也就不管什麼“規矩”不“規矩”了,七倒八歪地笑成了一團。

良嬪的臉色都青了。

還是陸離息事寧人地在靜敏郡主的手背上敲了一筷子:“偏你這張嘴不饒人!”

良嬪一見這陣勢就知道,今日是沒有人打算幫她了。

她終於明智地選擇了閉嘴。

於是,靜敏郡主再也沒有了對手,開始肆無忌憚地黏着陸離,斟酒餵飯,從頭膩歪到尾。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陸離不忍心拂她的面子,只得由着她。

蘇輕鳶只顧照料陸鈞諾,對旁的動靜似乎是充耳不聞的。陸離幾次向她看過去,都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於是,一次看似愉快的午膳,就在衆人各懷心思的揣測之中結束了。

見蘇輕鳶和陸鈞諾都吃得差不多了,陸離立刻放下了筷子:“昨夜守歲到天亮,上午又沒得閒,大家一定都累了,各自散了吧。”

靜敏郡主急問:“下午宮裡的太監們比賽蹴鞠,皇帝哥哥不一起去看嗎?”

陸離皺了皺眉:“聽了一上午的炮仗,朕實在乏了,你自己去吧。”

靜敏郡主難得沒有吵鬧,乖巧地點了點頭,又笑道:“那,晚上清音池館的歌舞,你是一定要去的!”

陸離想了一想,頷首道:“朕會去。”

晚宴也是例行的規矩,宗親和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員都會到場,陸離當然不得不去。

於是一衆女子各懷心思地告辭出門,陸鈞諾也打了個哈欠,大搖大擺地帶着朱嬤嬤走掉了。

蘇輕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抱着肚子嘆道:“累也累死了!”

陸離隨手把她拎起來扛進內室,放到了牀上:“你能有我累?我的耳朵都快要被炮仗震聾了,本想早些回來歇着,你卻在這裡招來了一堆女人,又吵嚷了那麼久!”

蘇輕鳶向他翻了個白眼:“你要講道理!這一堆女人,到底是我招來的,還是你招來的?”

陸離這會兒只想快點倒頭睡過去,一時沒能接上這句話。

蘇輕鳶便又補充了一句:“再說了,你覺得我不累,你揣這麼大一顆肚子試試看?”

陸離啞口無言,只好故技重施,用被子把她捲了起來:“睡覺!”

“喂,清音池館的晚宴,可不可以不去?”蘇輕鳶摳了摳被角,探出頭來。

陸離皺了皺眉:“恐怕不行。這也是歷年的規矩,若是不去,朝中難免會有諸多猜測。”

蘇輕鳶悶悶地想了想,不由得微蹙了眉心。

陸離摟住了被子卷,微笑:“怎麼了?嫌累?”

蘇輕鳶搖頭:“我只是覺得有些不安。說書唱戲的總說什麼‘宴無好宴’,再想想當年未央宮……我是有些怕了。”

陸離笑道:“你多心了。大過節的,那些老頭子們哪有那麼閒?他們就算要鬧事,最早也得等到燈節。”

蘇輕鳶並沒有覺得放心。

但看到陸離滿面倦容,她縱然不放心,也只能把憂慮壓在心底。

她不困,與其在這裡胡思亂想,倒不如再去看看書。

誰知書本一打開,她的心裡更是亂成了一團,幾乎已經坐立難安。

陸離已經睡着了,沒有人可以同她商量。

是蘇輕鳶抱着肚子在房中團團轉了幾個圈子,終於打開門走到廊下,把芳華宮所有的宮女太監都召集了起來。

“娘娘,怎麼了?”落霞擔憂地問。

蘇輕鳶扶着柱子怔了許久:“不知怎的,我總覺得心裡有些不對勁……”

她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卻連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害怕些什麼。

“娘娘,您或許只是累了。”落霞小心地安慰道。

蘇輕鳶想了一會兒,緩緩地搖了搖頭:“不管是不是我多心——你們立刻去折一些鮮活的桃枝來,拿到竈上去煮水。等水變色之後,拿乾淨的木桶提到各宮裡去,用桃枝淋到地上、樑上,還有所有人的身上,最好角角落落都不要漏掉。”

落霞等人見她神色凝重,漸漸地也都認真起來:“奴婢們這就去辦。娘娘還有要囑咐的嗎?”

蘇輕鳶想了一想,咬牙道:“毓秀宮先不要去,只在宮門口澆一桶水就是了。若是不小心被毓秀宮的人看見,就說新年例行除殘去穢,不必大驚小怪。旁人問的時候,也可以這樣說。”

衆人答應着,飛快地去了。

落霞扶着蘇輕鳶回到殿中坐下,低聲問:“娘娘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

蘇輕鳶苦笑搖頭:“就是因爲沒有察覺到什麼,所以才更加擔心。”

“宮裡……應當不至於有不乾淨的東西吧?”落霞一臉爲難。

蘇輕鳶攥着她的手,嘆道:“不是你以爲的那種‘東西’。這世上,最可怕的從來不是鬼魅,而是人心。你們這些人多多少少都被巫術奪去了一部分心智,說話、做事,甚至連思考都不由自己控制,這難道不比你所說的‘不乾淨的東西’更可怕?”

落霞恍悟:“原來娘娘要對付的,是宮裡的巫術。”

蘇輕鳶嘆氣:“我本來應該一個一個地幫你們把那些秘術的痕跡清洗掉,可是先前我怕打草驚蛇,如今要動手卻已遲了。這桃枝除穢的辦法,希望能有用吧。”

“娘娘是疑心背後那人今夜會有動作?要不要告訴皇上?”落霞低問。

蘇輕鳶向帳中看了一眼,嘆道:“他知道了也沒什麼用,等他醒了再說吧。”

延禧宮內。

蘇青鸞站在妝臺前,雙手高舉,十分配合地轉過身,讓秀娘把布袋捆在了她的腰上。

衣服放下來之後,她低頭,已經看不見鞋尖了。

秀娘幫她把衣裳整理好,又扶她坐到妝臺前,細細地幫她篦了頭髮,盤了個高貴的牡丹髻。

插了兩隻髮簪之後,秀娘低頭笑道:“今日晚宴,各位娘娘們必定都妝扮得花枝招展的,娘娘若是一味濃妝豔抹,只怕反倒不能出彩。不如薄施粉黛,清水出芙蓉或許更好些。”

蘇青鸞點點頭,微笑:“秀孃的眼光一向是不錯的。”

秀娘低下頭,笑了。

蘇青鸞上次犯了錯,正在禁足,本來是沒有機會參加晚宴的。

但是,這會兒誰都沒有想起這一點。

蘇青鸞沒有想起,秀娘沒有想起,守門的侍衛和太監們也都沒有想起。

甚至,就連“淑妃”已經被陸離降了位份成爲“淑嬪”這件事,所有人也都同時忘記了。

如今的延禧宮,主僕上下一派其樂融融,再也沒有半點兒監視與被監視、厭惡與被厭惡的怪異氛圍。

蘇青鸞對着鏡子,細細地畫了眉,嫣然一笑。

芳華宮中,蘇輕鳶“呼”地站了起來。

“娘娘,怎麼了?”落霞大驚。

蘇輕鳶抓住她的肩,急問:“你記不記得,上次侍衛們抓到那個婢女的時候,她說自己是什麼身份?”

“延禧宮淑妃娘娘的貼身宮女啊!”落霞立刻答道。

“淑妃?”蘇輕鳶擰緊了眉頭。

落霞狐疑地看着她。

蘇輕鳶慢慢地坐了下來:“我自己丟三落四的,忘了淑妃已經被降爲嬪位這件事,你們也都忘了嗎?那時候爲什麼沒有人提醒我?”

落霞歪着頭想了半天,皺眉:“奴婢並不記得淑妃娘娘何時被降爲嬪位了——娘娘是不是記錯了?”

蘇輕鳶沒說話,回頭拿了一支細筆,蘸了盒中的胭脂在落霞的手腕上畫了幾筆,又問:“我問你,記不記得淑妃被降爲嬪位這件事?”

落霞怔了半天,眼睛忽然一亮:“奴婢當然記得,娘娘問這個做什麼?”

蘇輕鳶丟下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落霞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蘇輕鳶攥着她的手腕,沉聲道:“今晚延禧宮外再添一隊侍衛,記得叫他們用咱們熬的桃樹汁洗洗臉。”

落霞答應了,心下卻有些不以爲然:“桃枝若是有用……”

蘇輕鳶擡手在她額上拍了一把:“我看你是還沒醒吶!有用的是桃枝嗎?是我!”

落霞站在門口細細地想了一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