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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市的冬天冷得很幹,晨起時太陽是淡金色的,冷漠地掛在天上,對這人間的溫度一點都不負責的樣子。
戚鶴堯站在柳家雕漆廠的院子裏,陸陸續續前來上班的工人們經過他身邊都向他問好,尤其是雕刻班的工人師傅們,對他態度恭敬得恨不得鞠一躬。
半年前戚鶴堯剛回來時可不是這樣的,柳家雕漆廠裡盤桓著柳明一母同胞三個兄弟姊妹的勢力,還有那些堂支的叔伯兄弟們,明裡暗裡多少人鉚足了勁打壓戚鶴堯,可戚鶴堯是蕭大魔王全心全意教了七年的人,他太懂雕漆了,整個柳家雕漆廠那麼多人,哪個部門的尖子到他面前都變成手藝有瑕疵的弱雞,尤其是雕刻班,在戚鶴堯那一手承襲自南國雕漆第一刀的雕刻手藝面前,簡直像是土雞見了鳳凰。
蕭晨,想到他的蕭晨,戚鶴堯輪廓深邃的眉眼間一片淒然。
他愛她的xin格純粹,所以他更懂得她的愛恨有多絕對,他欺騙她背叛她,這輩子她都不會愛他了–這輩子會不會很長啊?戚鶴堯漠然望向天上冷冷的太陽,恍恍惚惚地想,還要熬幾十年,太苦了吧。
";兒子!";柳明抱著保溫盒從食堂方向走過來,笑眯眯地大聲喊著,生怕誰不知道如今雕漆廠的第一刀是他的寶貝兒子,";兒子,早飯有你愛喝的粥,我還給你拿了新醃的醬瓜,嘎嘣脆!";
戚鶴堯如今還保持著賀家山上的作息,五點早起開工,只喝了一盞清茶,但他還是默然搖搖頭表示不想吃。
";你總是吃得這麼少怎麼行呢,這回來以後眼看著你越來越瘦,";柳明都發愁了,";還有,這大冬天的,你裡面穿個短袖,還總穿這一件–";
戚鶴堯不耐煩地皺眉,擋開柳明捏他黑色短袖T恤的手,也不說話,轉身就走。
";哎哎哎!";柳明氣得跺脚,但還得追上去:";別走啊,你得跟我一起去機場接賀小雪。";
";不去。";戚鶴堯冷然拒絕,斬釘截鐵。
";怎麼能不去呢?省裡市里領導都去!電視臺的人全都去!";柳明急了,";南國雕漆得了國際xin大獎,你怎麼能不露個面?!";
柳明覺得可能是自己的急切令兒子起了惻隱之心,兒子居然停下了脚步、遲疑地問:";賀家山的人也都會去吧?";
";當然!";
淡金色的日頭裏,戚鶴堯蒼白的臉色有了些鮮活氣息,";那好吧,我去換衣服。";
";哎!";柳明高興極了,到底是他父愛如山打動了兒子,";我叫司機在門口等你,你慢慢換!打扮帥氣啊!要拍合照的。";
戚鶴堯靜默地點點頭,輕飄飄彷彿不經意地問了句:";南國漆藝拿了大獎,您很高興吧?";
柳明哈哈地笑,得意忘形:";那當然!合作夥伴嘛!";
背對著陽光,戚鶴堯眼睛那片被劉海陰影遮著,眸中神色看不清楚,只見他嘴角淡淡勾了勾,";是啊。";他輕聲應了他爸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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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機場,果然省裡市里文化局的領導們全都來了!電視臺和其他新聞媒體也都長槍短炮等著,賀小雪是個無風都要起三尺浪的,這次南國雕漆拿下了國內罕見的大獎,她早在啟程回來之前就聯絡好了所有能曝光文宣的媒體。
五年一届的國際雕漆大獎賽,往前數三届,一等獎得主全都是漆藝大國日本籍大師,而上一次有中國人在國際雕漆大獎賽拿下一等獎的榮耀、是在八八年越南國際雕漆展的時候!
賀小雪對著鏡頭的熱淚盈眶倒不全是假的,她真心實意地為南國雕漆感到榮耀!賀家山的手藝多少年來都被藏於深山,這次借助紅豆鎏金漆、震驚世人!紅豆鎏金漆能在她的時代回到南國雕漆,是命運給她最好的饋贈和機會,剔紅是凝重沉穩的中國紅,紅豆鎏金漆是南國雕漆代表中國走向世界的最亮眼名片,她賀小雪則是這一切的發起人和護衛者!
";柳大師,請請請!";合照時賀小雪堪稱八面玲瓏,自己連連謙讓,";强行";將柳明請到C比特站定,";小病!";她親昵地挽住戚鶴堯胳膊,";來呀,我們站一起!";
";蕭晨呢?";戚鶴堯皺眉推開她的手,";她不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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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小雪今天心情太好了,被他冷然推開也不生氣,笑銀銀地說:";我們蕭大師哪能親自來,她在賀家山坐鎮呢,待會兒咱們一起回去,喝她的慶功酒!";
大獎賽作品是以南國漆藝工作室名義送去的,但這是蕭晨的作品,所以賀小雪說喝蕭晨的慶功酒、戚鶴堯覺得很入耳。";我就不去了。";他神色黯然地說。蕭晨已經不想看見他了,這麼好的日子,他不想給蕭晨添堵。
賀小雪微微一笑正要說什麼,一旁容主任突然很驚訝地叫了一聲";蕭大師?!";,賀小雪轉頭看去,竟然真的是蕭晨來了!一身黑色羊絨長大衣,映得她天生白淨的臉像是在發光,蕭晨跟了裴知之後越來越有女人味了,這讓賀小雪很不舒服。
";蕭工,";心裡不舒服的賀小雪,面上端起無可挑剔的笑,";你怎麼來了?正好–";她示意一旁助手將獎盃拿過來給蕭晨,";我們一起拍照吧!";
蕭晨看都不看獎盃,也不看周圍這一大圈熟人,她拿出一隻玫瑰金蘋果手機問賀小雪:";這是你去年用的手機,對吧?";
賀小雪臉色一變,";你翻我東西?!";
";嗯。";蕭晨坦然承認,把手機扔到賀小雪懷裡,她拿出一張列印的通話記錄,上面與葉家後通話的那幾行用螢光筆標了出來。";這是葉懷遠家後的電話,";蕭晨面色如冰,生氣質問的氣場跟裴知竟然有了五分相似,";你跟她說了什麼?";
賀小雪心裡知道大事不妙了,但她面上一絲驚慌都不顯,冷冷壓著聲音對蕭晨說:";有什麼事回去再說,這是什麼場合,你也考慮一下我們南國雕漆的面子。";
";你教葉家後抹黑我的時候怎麼沒考慮南國雕漆的面子呢?";蕭晨揪起賀小雪衣領,將她拉過來,低聲咬牙切齒地對她說:";靜山陵園裡面埋著誰–你為了專利、你竟然連你姐都不放過?!";
";我又沒有真的告訴她,你瞎叫喚什麼?!";賀小雪急著掰扯她的手,";放手!蕭晨我警告你!別給你臉不要臉——";
“啪!”蕭晨反手就是一耳光,抽得賀小雪人都踉蹌一步!
場面一下子亂了起來!記者們原本已經收起來的長槍短炮都紛紛再拿出來,";哢嚓哢嚓";拍個不停。文化局的領導們一臉懵地上來勸架,賀小雪的兩個男助理則兇神惡煞地去推蕭晨,只不過他們連蕭晨的衣角都沒碰到,被戚鶴堯兇狠地一個迴旋踢、全體撂倒。
";柳明!";賀小雪氣瘋了,捂著被打的臉,大叫:";管好你兒子!";
柳明鐵青著臉去拉戚鶴堯,";小堯!過來!";
戚鶴堯看都不看,揚手推得他爹摔出去老遠。領導的司機們和機場的警衛們紛紛都湧向這邊,戚鶴堯一臉狠厲地護在蕭晨身側,彷彿蕭晨一聲令下他就要大開殺戒了。
可蕭晨只是冷冷看著賀小雪,人類眼神若是能有實質,此刻賀小雪就被她萬箭穿心了。而賀小雪捂著被打得腫起來了的臉,也在助理們的護衛下狠狠瞪著蕭晨。賀家山的兩位當家,從這個時刻起,終於正式撕破了臉。
";賀小雪,我給你一周時間,";蕭晨清冷的聲音像冬日裡刀劍相擊,";紅豆鎏金漆的專利還給我,你、滾出賀家山。";
呵呵,賀小雪冷笑不止,";我不照辦的話,你打算把我怎麼樣?殺了我?";
文化局的領導們都在,記者們的攝像機也都開著,所有人都盯著蕭晨。若是以往,蕭晨肯定不管不顧口出狂言,落下什麼話柄她才不在乎呢,但此時她卻學著裴知傲然冷臉的樣子、一字一句地說:";你有膽子,就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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