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晴天霹靂

發佈時間: 2023-07-26 13:5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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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渾身的刺都豎起來:“你什麼意思,說清楚。”

 “怎麼,我表達能力有問題嗎?”她聳聳肩,撩了撩頭髮,“我的意思就是,你跟聶之間,徹底玩完。從今以後聶的人生裏,再也不會有你江別憶這個人,你也不配參與他的人生。”

 我驀地明白過來,她就是故意來找我,故意說這些話的。

 “你對他做了什麼,他母親生病的事,是你們的陰謀是不是?”

 周寫意一臉無辜懵懂:“江小姐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你用不着在我面前裝。”我咬牙切齒的,“有本事你們就藏着他一輩子。”

 我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她在後面叫住我:“江小姐,你這樣執迷不悟會害了他。門當戶對你懂嗎,你爸爸是貪官,你也剛從看守所出來,你認爲,你配得上他嗎?”

 我轉過身,看着她那張完美無缺的臉:“周小姐,我終於知道蓋聶爲什麼不喜歡你了。你這麼喜歡否定別人的人生,你的人生,一定很失敗吧?”

 她真不愧是心理醫生,素質好到不行,面對我的諷刺竟然笑得燦爛:“江小姐別以爲不冷不熱說上幾句就會對我造成什麼傷害,我沒有那麼脆弱。當然,也沒有那麼好欺負。別人搶了我的東西,我一定會十倍百倍的還回去。”

 我知道她是在警告我,於是我笑起來:“是嗎,那我奉陪到底。”

 她盯着我:“希望你別後悔。”

 離開之前她對着我一笑,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我心急如焚的,蓋聶到底出了什麼事,爲什麼連小七和蓋子衿也失去聯繫?

 蓋子衿的同事說她請了一星期的假,既然是請假,爲什麼電話關機,爲什麼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關機?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我要找人幫忙。

 刀爺一下子就聽出了我的聲音,含笑問我:“丫頭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我來不及跟他客氣,把情況簡明扼要一說,不太確定問:“您能幫我找一找麼,至少……至少要確定他是安全的。”

 “竟然有這樣的事?”他提高了音量,“丫頭你放心,我這就叫人去找,你等我消息。”

 我冷汗涔涔的:“多謝您。”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這事我給你辦成了,那上次我跟你提過的事,你可不許拒絕我。”

 我驀地明白過來他說的是要認我做乾女兒的事,其實我是抗拒的,可是眼下聯繫不到蓋聶,我只好暫時答應下來。

 回到老宅子,奶奶迎上來問我到底怎麼回事,我一下子就哭起來。

 這件事實在太蹊蹺了,蹊蹺得我一點準備都沒有,除了找刀爺幫忙,我根本無從下手。

 看我的樣子奶奶就知道事情並沒有那麼順利,她嘆口氣,安慰我:“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看小聶也不是任人捏的軟柿子,咱們別自亂陣腳。”

 沉默着吃飯,明明色香味俱全,明明早餐都沒吃,可是我一點胃口也沒有,吃了兩口就放下筷子。

 奶奶知道我難過,也沒有強迫我,要我去休息休息。

 新聞上說,從京都到塢城的高速公路發生車禍,一輛德產越野車翻下山崖,車上四個人無一倖免。

 其實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總有人超速總有人疲勞駕駛總有人酒駕,總有人離開這個花花綠綠的世界。

 本來我也沒在意,但是當看到新聞裏說據初步調查死者都是塢城第一看守所的工作人員時,我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我死死盯着那張車禍現場的照片,乍一看可謂慘不忍睹,車子都不成樣子,更不要說人,但是我還是看出來。其中一個就是上次我跟姜東去塢城的時候見過那個人。

 電話撥出去的瞬間,我才明白過來蓋聶是關機的。

 心下哀慼,轉念一想,昨天姜東說過今天會回來,我得找他商量商量。

 同一時間姜東的電話也打過來,在我爸爸的事情上我們是很心有靈犀的,他自然也知道我想找他,因此他言簡意賅:“我回來了……瞞着老太太,你出來,十分鐘後我在巷子口等你。”

 我答應了一聲,不放心問:“東哥,沒事的是嗎?”

 他沉默了幾秒,隨即安慰我:“憶憶,咱們見面再說好嗎?”

 掛了電話我有些六神無主,爲什麼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車禍,真的是意外嗎?

 身後傳來奶奶的聲音:“小江,出什麼事了?”

 我愣怔了一下,才回頭去給她一個笑:“沒事,東哥回來了,我去機場接他。”

 一路小跑到巷子口,姜東早就在那裏等着了,我拉開車門上車才發現後面還有一個人。

 那人對着我微微一笑:“小江,好久不見。”

 車子發動之後我才慢慢回過神來:“李牧隱,你怎麼在這裏?”

 前面姜東道:“得到消息的時候我正好跟李少在一起,那邊處理車禍的負責人是李少的朋友,人家說有發現。要我們抓緊時間過去。”

 沒想到兜兜轉轉,爸爸這件事還是要和李牧隱扯上關係,但是現在我也顧不了那麼多。

 蓋聶的事情和爸爸的事情湊到一塊去了,我只能安慰自己,把蓋聶的事情交給刀爺,他那麼厲害,又對蓋聶委以重任,一定會找到他的。

 李牧隱看了看我:“你別緊張,不管車禍是意外還是人爲,都已經發生了。我們先去看看,能不能有什麼發現。”

 我垂眸:“李牧隱,謝謝你,我都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他笑起來:“那就別說,我是心甘情願幫你的。”

 我微微放心一些,他的電話就響起來,他接起來聽了一會兒,沉聲吩咐:“把照片發過來。”

 很快他就把遞給我,示意我看。

 我接過來看了兩眼,是蓋聶跟三個男人見面的照片,看得出來三個人很熟絡,言笑晏晏的,分別的時候還握手了。

 我心裏一驚,李牧隱爲什麼要給我看蓋聶的照片,莫非他這麼快就知道蓋聶失聯的消息,而且這麼快就幫我查出來蓋聶的去向了?

 我看着他,李牧隱的下巴點了點照片。示意我再仔細看。

 再一看我就發現了不尋常,四個人裏面明顯蓋聶跟另外兩個佔主導,另一個只有側臉的好像跟他們不是很親近。

 而那人,不是上次我們去塢城見到那個嗎?

 “什麼意思?”

 李牧隱接過,搖搖頭:“我也不清楚,我的人本來是盯着商曉翾的,但是陰差陽錯,拍下了這些照片。”

 我狠狠揉了揉眼睛,內心裏浮起眼睛?子都是酸酸漲漲的:“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

 “兩個月前,怎麼了?”

 兩個月前,那就是李牧隱和姜東並不知道蓋聶失聯的事情,那麼這些照片是怎麼回事?

 李牧隱指了指照片上那個個子不太高的人:“這人就是塢城第一看守所的所長吳德志,這次車禍死的四個人,都是經手你爸案子的人,無一倖免。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吳德志,塢城第一看守所的所長,蓋聶爲什麼會跟他們在一起?

 車子在高速路上飛馳了近三個小時,我們終於到達車禍第一現場。

 現場拉了警戒線,工作人員帶着我們往裏面走,前兩天下過暴雨,我深一腳淺一腳踉踉蹌蹌往前走,走了兩步姜東拽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

 我忍不住眼淚:“東哥,你說,他們一死,爸爸的事情是不是……”

 “別瞎說。”他打斷我,“只有要我在。一定會還你爸清白的。”

 “蓋聶爲什麼會跟他們在一起?”

 姜東沒說話,我仰起頭,看見他因爲咬緊牙關而特別突出的腮幫子,明顯是在隱忍着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低頭看着我:“憶憶,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上蓋聶了?”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向來不是拐彎抹角之人,在這個緊要關頭他這麼問我,一定是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東哥,你老實告訴我,到底出什麼事了?爸爸的事情,和蓋聶有什麼關係?”

 他別開眼不看我,看着不遠處不知名的某個點,幾秒鐘之後才道:“你也別着急,咱們慢慢來。”

 我一直隱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其實眼眶都快要撐爆炸了,心也一直顫抖着,整個人都要爆炸了似的。

 “什麼叫慢慢來,你到底瞞着我什麼?”

 這時候走在前面的李牧隱回過頭喊我們,姜東摸了摸我的頭,好想是想說什麼,最終也只是嘆口氣,攬着我往前走。

 大老遠的就看見擔架上躺了幾個人,每個人身上都蓋着白布,而工作人員正試圖把嚴重變形的車子從幾塊大石頭裏面弄出來。

 帶隊的人拉着李牧隱走到僻靜的地方,耳語了幾句,兩個人握手。

 我死死盯着李牧隱和那個人,在他們握手的時候,我明顯看見兩個人手裏有一個黑色的。

 李牧隱快速收起,然後走過來,站在我面前,揉了揉我的劉海:“發什麼呆呢,來都來了,看看唄。”

 姜東走過來,神色有些緊繃:“就是那幾個人……”

 李牧隱點點頭:“走吧,咱們回去等消息。得等車子的檢驗報告出來,才能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車禍。”

 我們驅車前往塢城,找了酒店安頓下來之後,李牧隱就神祕兮兮掏出一個黑色放在我們面前。

 我沒想到他這麼坦誠,還想着要怎麼問他的事情。

 心裏五味雜陳的,從第一次來塢城到現在,爲了我爸的事情他一直表現得很努力幫忙。

 姜東根本不知道這怎麼來的,開口就問李牧隱怎麼回事。

 李牧隱卻把目光投向我,一字一句:“小江,你想好了嗎,要不要打開看。”

 他的語氣是很鄭重的,這一刻那於我而言就儼然潘多拉的魔盒,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將會是什麼。

 也許,裏面什麼也沒有;也許,車禍真的是意外;也許,裏面有一些重要的東西,對爸爸的案子很有幫助;也許,裏面還有關於蓋聶的一些並不爲人知的祕密,而這些祕密都和爸爸的案子有關……

 我擡起手放在上,李牧隱眸光深了深:“想好了嗎?”

 我點點頭:“不管是什麼,我都能承受。李牧隱,只要能讓我爸爸沉冤得雪,什麼我都能接受,什麼我都無所謂。”

 姜東也明白過來什麼意思了,他的呼吸都不順暢了,伸出手覆在我手背上,默默地給我一種只有我們才懂的力量。

 通話記錄和短信文件夾裏空空如也,我不禁一陣失望,是我想多了,還是被人處理了?

 不多時就有人送通話記錄來,有兩個號碼被重點標註起來,也不知爲何,其中一個我一眼就認出來,是蓋聶的號碼。

 李牧隱指着另外一個,一點不意外道:“這個號碼,是商曉翾的。”

 我指了指另外一個:“這個是蓋聶的。”

 姜東數了數,單單是這個月,商曉翾和這個號碼通話四十八次,而蓋聶和這個號碼通話六十二次。

 只可惜我們沒辦法知道通話內容是什麼,不過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事。

 商曉翾和這夥人有勾結我倒是知道的,但是蓋聶我就想不通了,莫非他和商曉翾是一夥的?

 我沒想到會從這個裏聽到爸爸的聲音看到爸爸的人,只不過更加沒想到的是,爸爸被人吊起來,有兩個人不斷用鞭子和電棍打他,逼問他東西到底在哪裏。

 爸爸是面對着鏡頭的,他**着上身,身上臉上手臂上全是傷口,一條條的像是火紅色的蛇爬滿了全身。

 他氣若游絲的,嘴脣上也是乾涸的血跡,眼角全是淤青,哪怕是到了這時候,他也不說話,就是咬牙硬挺着。

 那些人背對着鏡頭,因此我看不清他們的臉,但是感受得到他們的慘無人道,明明爸爸身上已經那麼多傷口了,他們還是不要命的抽。

 一個抽打的時候,另一個往前靠近了一步,用電棍放在爸爸身上。

 然後我就看見爸爸渾身抽搐起來,可是因爲他是被吊起來的,因此他耷拉着腦袋,疼得豆大的汗滾落下來,可是他還是一個字也不說,任由人家打。

 “嘴還挺硬,我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鞭子硬。”

 那人邊說邊繼續用鞭子抽,鞭子抽在爸爸身上發出沉悶的迴響,然後爸爸驀地吐出一口血來,還是不說話。

 那人上前,揪着爸爸的頭髮,惡狠狠問:“不說是不是?別以爲不說就可以了事,我們早就知道你貪污公款還畏罪潛逃……”

 爸爸艱難開口:“我沒有……”

 “沒有?”那人冷笑起來,“江山,我勸你識趣點,到了這裏,你以爲你還有退路麼?聽說你家裏還有臥病在牀的老母親,還有坐牢的女兒,還有你那不爭氣的弟弟,你不替自己想,也要替他們想一想是不是?”

 畫面到了這裏戛然而止,我哭倒在姜東懷裏,死死揪着他的衣襟,渾身顫抖着。

 他們爲什麼要那麼對爸爸,他就算犯錯,自有法律來懲罰他,那些人憑什麼濫用私刑?

 李牧隱拍案而起:“太沒有王法了,這完全是屈打成招。”

 我知道爸爸在看守所日子不好過,只是沒想到是不好過到了這個地步,簡直是人間煉獄。

 姜東狠狠捏着拳頭,卻還要安慰我:“憶憶,你放心,那些人怎麼對江叔的,我會幫你十倍百倍的還回去。”

 李牧隱又看了看,又發現了一個視頻。我早已沒有力氣再去看了,也害怕再看見剛纔那血腥的場面。

 這一次的畫面裏,終於出現了商曉翾,而坐在她對面的,赫然就是吳德志,而跟在吳德志身邊那位,不是上一次在塢城見過那一位,而是另一位。

 不過我也認識,就是爸爸出事的時候,嚴厲呵斥我的那一位。

 原來他們也是一夥的,那麼,這次車禍的四個人裏面,有沒有這個人?

 他們四個人是不是一個利益小團伙?

 畫面裏,商曉翾看起來有些不耐煩,好像是跟吳德志鬧了不愉快,她的語氣裏全是不耐:“吳德志,你不要得寸進尺,三百萬,已經是我能給你的極限。”

 吳德志眯起眼:“桂太太,區區三百萬就想打發我,你以爲我是叫花子麼?”

 商曉翾氣呼呼的:“之前不是已經給過你三百萬,咱們事先說好了的,事成之後再給你三百萬,這一頁就算揭過去。”

 吳德志搖晃着一根手指,笑得像個無賴:“桂太太,看來你並沒有決定權,那我很有必要見一見你背後那位高人。”

 商曉翾面色一緊:“我小弟沒時間見你,我可以全權代理他,你想要多少?”

 小弟?

 商曉翾的小弟不就是蓋聶麼,到底怎麼回事,這件事和蓋聶有什麼關係?

 吳德志豎起兩根手指,商曉翾倒吸一口涼氣:“兩千萬,你打劫呀?”

 吳德志微微笑着:“桂太太,兩千萬你都不願意給我,你知不知道,有人可是願意出這個數的。”

 說着他比了一巴掌,示意商曉翾別人願意給他五千萬:“我們合作多年,是有感情的,所以我才沒有答應別人。而且桂太太你也很清楚,一旦這件事被別人拿了去,威脅的可是你。”

 商曉翾拍案而起:“你威脅我?”

 吳德志無所謂地聳聳肩:“桂太太別把話說那麼難聽,你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怎麼會威脅你呢?我就是覺得大家挺辛苦的,想要爲大家爭取利益最大化而已。”

 商曉翾像是忍氣吞聲的,恨恨兩聲:“我讓我小弟來跟你談。但是吳德志你給我記好了,你要是敢把這件事走漏出去,我讓你生不如死。”

 說完這句話她拎起包包轉身就走,而吳德志發出得意的笑聲。

 視頻到這裏就結束了,畫面黑下去,我們三個人面面相覷,過了一會兒姜東問我:“商曉翾說的小弟,是不是蓋聶?”

 我無言以對,我很想告訴他不是,也許商曉翾還有別的弟弟,又或許是桂耀明的弟弟。但是我很清楚,桂耀明只有一個姐姐,而商曉翾有一個同父同母的姐姐,她唯一的小弟自然指的就是蓋聶。

 姜東拍案而起:“憶憶你被他騙了,他們姐弟就是一夥的,說不定江叔的事情,蓋聶也有份參與。”

 我下意識就搖頭:“不可能,他不是那種人。”

 姜東搖晃着我的肩膀:“江別憶你醒醒吧,都到現在了,你還要自欺欺人麼?蓋聶爲什麼要在法庭上幫你,他給法官看的視頻到底是什麼,鬼都知道是假的,爲什麼法官卻說是真的,你想過沒有,法官也被他收買了。”

 我從來沒想過還有這麼一種可能,我一直是很相信蓋聶的,雖然他有時候很混蛋,但是我真的是願意相信他的。

 李牧隱看我的樣子,有點不忍心,扯了扯姜東:“你跟小江好好說話,別嚇她。”

 姜東的火爆脾氣爆發出來:“什麼別嚇她,這不是很明顯麼?江別憶蓋聶和商曉翾就是一夥的,他們知道你爸留下了東西,而你就是他們找到東西的關鍵,所以蓋聶才上庭幫你作證。他說你爸找過他,怎麼可能呢,你爸爲什麼會找他?他們非親非故的,你爸就不怕警察找來麼?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是不是我說的這樣?”

 我耷拉着腦袋靠在沙發上,把我跟蓋聶第一次見面到以後的每一次,這一切都好像是一場戲,我這個戲中人,卻完全看不懂和我搭戲的男人。

 他到底爲什麼幫我,他是好人還是壞人,他是不是跟商曉翾一夥兒的?

 他對我說的那些甜言蜜語都是假的嗎,昨晚在農家樂他還跟顧良書說那些話,也全是假的嗎?

 還有他在奶奶面前說的話,也全是假的嗎?

 我想的頭都疼了,整個人蜷縮在沙發裏,李牧隱於心不忍了,語氣有點不太好第對姜東開口:“你看看你把她嚇成什麼樣子,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慢慢說怎麼了?她需要時間接受,她已經夠難受了。”

 “我們沒有時間了。”姜東依舊火氣沖天,“我們到現在還是無頭蒼蠅亂撞,敵人在暗我們在明,一個不注意,別說幫江叔翻案,就是我們自己,也會搭進去。”

 李牧隱還是比較冷靜的,扶額提議:“都別說了,我們再看一看,還有沒有別的線索。”

 他又一次打開,很耐心在裏面尋找任何一樣對我們有用的東西。

 姜東或許也是意識到剛纔那麼對我太激進了,此刻他攬着我的肩膀,我順從地靠在他懷裏,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當蓋聶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我驀地推開姜東,一把抓起仔細看。

 確實是蓋聶,在一個房間裏,他從樑鷗手裏接過一張支票推到對面,然後雙手交叉,兩個大拇指繞圈圈,語氣淡淡的:“這是三千萬,我要的東西呢?”

 一隻手把一個信封推到他面前,卻沒有說話。

 蓋聶拿起信封,看也沒看就遞給樑鷗。

 樑鷗打開看了看,卻沒有拿出來,然後快速合起來,對着蓋聶耳語兩句。

 蓋聶起身,伸出手,一隻手握住,蓋聶道:“合作愉快。”

 從始至終,我們都沒看到對面那人長什麼樣子,也沒聽見聲音,只看見一隻手。

 這個視頻似乎驗證了姜東剛纔所說的一切都屬實。而我則在自打耳光。

 李牧隱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他從我手裏接過去,仔仔細細翻找,我跟姜東在一邊望眼欲穿地看着。

 過了大概一分鐘,李牧隱握緊,沉聲道:“沒有了。”

 大約是怕我難過,他握住我的手:“小江你別難過,有我跟姜東在,你爸爸的事情,很快就會真相大白。”

 我無力靠在姜東懷裏,點點頭,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

 是不是一開始我就錯了,蓋聶才是幕後主使,他其實跟商曉翾是一夥的,或者商曉翾是受他指使,或者是他才是害死我爸爸最大的兇手?

 而他之所以接近我,就是想得到我爸爸留下的東西?

 我是哭着睡着的,夢境裏全是爸爸被他們毒打的畫面,夢境的最後是蓋聶。

 爸爸被他們打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蓋聶陰森着一張臉,踩在爸爸背上,咬牙切齒的:“江山,你還不說是嗎?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跟你耗,但是你年邁的老母和尚在看守所的女兒有沒有時間,我就不知道了。”

 爸爸還是一動不動,突然有人從旁給蓋聶地上一把軍刀,蓋聶想也沒想就插在爸爸後背上,然後鬆開腳,狠狠一踹,爸爸就飛了出去。

 我是被嚇醒的,醒過來才發現房間裏只有我,李牧隱和姜東不知道去了哪裏,而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

 已經是半夜了,風大雨大,全世界都在狂風暴雨中飄搖着,我打開,一遍又一遍撥打蓋聶的號碼,依舊是關機。

 我一遍又一遍給他發短信,問他在哪裏,像是不知疲倦的機器。

 通話記錄裏有打給奶奶的記錄,想來是姜東打的,告訴老太太我們不回去了,只是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理由,老太太肯定是相信了的,竟然沒有再打來。

 我有點心神不寧的,就給姜東打電話,一直沒有人接。我更是害怕,又打給李牧隱,還是沒有人接。

 睡意全無,又不知道去哪裏找他們,只好揪心地待在房間裏。

 爸爸的事情表面上看起來是越發明朗了,實則撲朔迷離的,蓋聶和商曉翾到底是不是一夥的,他們到底在找什麼東西?

 吳德志等人的死,到底是不是意外?

 那個k,到底是誰?

 所有問題像一團毛線,被扯開很多線頭,我想要理清楚,卻不知從何處下手。

 李牧隱和姜東回來的時候着實嚇了我一跳,就跟兩隻水鬼似的,渾身溼漉漉的,他們站在哪裏,哪裏立馬就是一灘水。

 李牧隱打一個噴嚏,接過我遞給他的毛巾擦頭髮,脣角帶着笑意:“也不算沒有收穫,小江,我跟姜東要送你一份大禮。”

 姜東也是一個噴嚏接着一個,我怕他們感冒,就囑咐他們先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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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兩個人神清氣爽出來,天已經大亮了,姜東笑眯眯的,一掃昨夜的暴躁和頹廢,現在看起來更像是個陽光大男孩。

 李牧隱更是神清氣爽,點了西餐和紅酒,說要慶祝慶祝。

 可是他們都沒有告訴我,慶祝什麼,要送我什麼大禮。

 當我們三個人同時舉杯的時候,李牧隱拍了拍我的肩膀:“小江,想去看你爸爸嗎?”

 眼睛裏驀地蓄滿了眼淚,這一次來塢城,我本來就是想,最好能把爸爸帶回去的。

 奶奶說得對,不能讓他孤零零流落在外,不管他是不是犯錯,總要落葉歸根的。

 李牧隱提議我們幹一杯:“喝完我們就把江叔帶回家。”

 酒杯放在嘴邊的時候,眼淚砸進去,激起小小的漣漪,很快歸於平靜。

 喝完酒我終於按捺不住了,問那兩個人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這麼吊人胃口,實在是太難受了。

 等到了殯儀館,我就知道他們所謂的送我一份大禮是什麼意思了?

 也不知道李牧隱去哪裏弄來的批文,反正上次來見過一面還苦口婆心勸我的那老頭子看了批文一眼,嘆息了一聲,帶着我們走到冰櫃前,拉開抽屜,對着爸爸道:“回家咯,回家咯……下輩子好好投胎,可別再被那些黑心鬼抓住啦……”

 我顫巍巍走過去,眼淚就跟壞掉的水龍頭似的砸在爸爸臉上,可是他身上的冰太厚了,我的眼淚再滾燙,還是起不了任何作用,溫暖不了他。

 我死死抓着抽屜。顫抖了喊了一聲:“爸……”

 餘下的話再也說不下去,我們又見面了,但是已經陰陽兩隔。

 他再也聽不見我的呼喊,再也不能睜眼看我,再也不會在加班熬夜的時候要我給他點薰香,再也不會給我唱生日歌……

 以前所有溫馨美好的一切,沒有他,再也不會了。

 李牧隱攬着我的肩膀,聲音很低:“小江,別哭,江叔在天有靈,不希望你哭的。”

 姜東走過來,低下頭看着我爸,聲音哽咽:“江叔,我們……帶你回家……”

 就在這時候,李牧隱的人擡着一個麻袋進來,狠狠丟在地上。

 李牧隱使個眼色,負責看守這裏的老頭子會意,點點頭出去了。

 我嚇一跳,因爲麻袋竟然會動,裏面好像是有人。

 李牧隱上前一步,一腳踹過去,惡狠狠道:“還不滾出來?”

 窸窸窣窣的一陣之後,一個腦袋鑽出來,緊接着是身子。

 一個男人跪在地上就磕頭:“李少饒命,東哥饒命,江小姐饒命。”

 我看着李牧隱,他擺擺手示意我稍安勿躁,然後拎起那人的領子,厲聲問:“你知道什麼,一五一十說出來,否則……”

 他的尾音拖長,不過自有一股駭人的氣息夾雜其中,連我聽了都害怕。

 李牧隱表面上吊兒郎當的,其實心思相當細膩且城府極深,雖然比起蓋聶那樣的老狐狸還差了點,但是已經很不錯了。我都覺得,他並不是沒有能力拿回他爸的公司,他只是不想讓李牧子一家人好過。

 他們這些有錢人,報復仇人的方式,都是讓人家活着比死了還要痛苦的。

 那人一邊磕頭一邊大喊:“我說我說,李少饒命。”

 李牧隱狠狠踹了一腳,那人一下子趴在地上,驀地吐出一口血來。

 我膽戰心驚的,低聲問拽着我的姜東:“李牧隱想幹嘛?”

 他臉上全是狠厲,面對我的時候收斂了一些,溫柔道:“別怕,很快你就知道了。”

 “可不要出人命。”

 “不會,這人對我們還有用,李牧隱不會讓他死的。”

 說話間那人爬到我面前,一把拽住我的褲腳哀求:“江小姐,我知道錯了,我什麼都交代,求你,快勸勸李少,求你了……”

 李牧隱一看,慍色更深了些,彎腰抓起那個人,揚手就是一巴掌:“你還敢求饒,當初你們這羣畜生是怎麼對待她爸爸的,你都忘了是不是?爲什麼另外四個人都死了,就你還活着?”

 李牧隱那一巴掌也不知道多厲害,把人家牙齒都打掉了,又吐出一口血來。

 這一次他被嚇到了,忙不迭點頭,哭喊:“我說我說,李少別打了……我全都說出來……”

 李牧隱拖着那人,把他拖到冰櫃面前,指着爸爸的臉,厲聲道:“你看着他的臉說,要是敢說一句虛言,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他說完,頓了頓,湊到那人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反正那人渾身顫抖着,眼珠子想要爆出來一樣,原本就是板寸的頭髮也豎了起來。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要血管爆裂而死。

 看見爸爸的樣子的時候他一張臉全白了,蹬蹬蹬要往後退,李牧隱一腳踹過去,踹得那人一下子跪在爸爸面前。

 他嚇得捂着眼睛,這個動作深深刺激到了李牧隱,他抓住那人的手,掰着他的頭,逼他看着爸爸:“現在知道害怕爲時已晚,所有事情如實交代,賞你個全屍。”

 那人逃無可逃避無可避,雙手撐在地上,看着爸爸,哆哆嗦嗦道:“我說我說……我是塢城第一看守所的一名獄警,我叫……”

 李牧隱一腳踹過去:“那麼囉嗦幹什麼,說重點,當初你們怎麼對江山的?”

 這個問題問到了節骨眼上,那人一哆嗦,道:“我說,我說……當初江山來的時候,一開始也沒什麼事,他……他犯了重罪,是單獨關押的……後來,後來……”

 他顫顫巍巍的,不斷的磕頭:“李少,李少……”

 李牧隱一腳踹過去:“後來怎麼了,快說。”

 “後來我們老大就說。江山惹了不該惹的人,拿了人家的東西,要讓他吐出來……我什麼都不知道,就是負責看管江山的……我們老大給了我二十萬,要我把江山送到審訊室……過了幾天……”

 李牧隱嗯了一聲,揚起巴掌:“中間省略了什麼?人送到審訊室後發生了什麼?”

 那人嚇得一個激靈:“我說,我說……李少。江山被送到審訊室之後,老大就帶着人親自審,塢城第一看守所有着號稱整個監獄界最變態的審訊系統,只要進了那個暗室的,不死也是半殘廢……我在那裏待了十年了,就沒見過撬不開的嘴……可是江山的嘴是真硬,我們用上了所有的手段,都沒能撬開他的嘴。”

 我聽得膽戰心驚,他卻說得慢吞吞的,我忍不住問:“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麼?你們在看守所的時候見過什麼人?是什麼人告訴你們我爸爸手裏有東西的?你們的幕後主使是誰?”

 那人嚇得愣住,一時間忘記了說話,就呆呆的看着我。

 我着急得不行,往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領,掐着他的脖子:“你說話啊,到底怎麼回事?”

 那人結結巴巴的:“江小姐,江小姐,你鬆開,你這樣我沒辦法說話。”

 姜東拉開我的手:“憶憶,別着急。咱們慢慢來。”

 那人跟見了鬼似的,遠離了我兩步,抱着李牧隱的大腿哀求:“李少,李少,我都答應與你合作了,你可要留我一條命。”

 李牧隱有點不耐煩了:“有沒有人告訴你,我的耐心是很有限的。”

 那人又哆嗦起來:“我說我說……是有人來找我們老大,兩個女人,長得挺漂亮的,尤其年輕那個,膚白腿長胸大……”

 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他嚇得捂住嘴:“她們跟我們老大在密室聊了三個小時,說了什麼不知道,反正那兩個女人走了以後,老大就召集我們幾人開會,給我們每人五十萬,要求我們想辦法讓江山神不知鬼不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這樣的事情以前我們也不是沒做過,眼看着有錢可拿,就答應了下來……反正那時候江山也被我們折磨得只剩半口氣了,要弄死他還不簡單?”

 我早聽不下去了,這羣人草菅人命到了這樣的地步,還不簡單四個字就把一切都概括了,還有王法嗎?

 “後來的一天,正在公休的所長回來了,把我們所有人支走,他說要單獨提審江山……第二天到我休息。等我回來就聽說江山死於心臟病突發……我心裏雖然想到了一些,但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所以我什麼也沒說。又過了幾天,我帶着孩子去遊樂場玩,竟然在咖啡館見到了那兩個女人和我們老大,三個人好像是吵架了,我們老大氣呼呼的出來,一甩手走了。”

 “一開始我也以爲是那兩個女人想要害死江山,我以爲是我們老大跟她們因爲錢的事情沒談攏,後來我才知道,那兩個女人也只是跑腿的,真正的幕後主使另有其人……”

 我又一次按捺不住,揪着他的領子厲聲問:“是誰?”

 他咽了咽口水:“有一天老大召集我們幾個開會,告訴我們,那兩個女人辦不成事情,現在幕後大老闆來了,我們幾個人可以拿到三千萬。過了幾天,老大帶着大家去跟大老闆會面……那天不湊巧,我女兒開家長會,我老母親又生病,所以我就沒去……後來,後來聽回來的兄弟說,那位蓋公子品貌非凡……”

 聽到蓋公子三個字,我的心驀地揪起來,一種疼痛從腳底板上傳到腹部,往上走到了心肺,最後堵在氣管那裏,像一團火在熊熊燃燒。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開口就反駁他:“你胡說,你都沒去,你怎麼知道是蓋公子?”

 他嚇得躲在李牧隱後面哀求:“李少我真沒胡說,我要是胡說,天打五雷轟啊。我雖然沒去,可是我們老大說了,這同樣是一個爹生的,區別咋就那麼大呢?後來他就給我們講,姓商那個女人是私生子。”

 姜東比我還不耐煩呢:“你胡扯這些做什麼?”

 李牧隱擡手擋住他,示意那個人:“繼續說。”

 那人點點頭:“蓋公子的外公是當年上海灘名震一時的船王,做下的家業,那可是富可敵國啊。他外公去世前把家業分成三份,兩個兒子和蓋公子的母親一人一份。唯獨沒給姓商那女人的母親,聽說是因爲她母親不守婦道,勾飲妹妹的丈夫,還生下兩個孩子……最狗血的是什麼你知道嗎,蓋公子的母親最先愛上的並不是蓋寅伯,人家有初戀情人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知道嗎,都訂婚了,結婚前一星期還被自家姐姐撬了牆角,蓋公子的母親遠走美國,在美國認識了蓋寅伯,很快結了婚。本來好好的。回國沒多久,就發現姐姐早就離婚了……她還好心幫姐姐張羅婚姻,誰知道,姐姐早就跟自己的丈夫搞在了一起,連孩子都有了……你說氣人不氣人?”

 我有點聽膩了這樣狗血的八點檔劇情,不是好好的說着我爸的事情麼,怎麼又換成蓋家的豪門風雲了?

 李牧隱摁住我,問那人:“你要表達什麼?”

 我緊接着問:“照你這麼說,蓋聶和商曉翾應該勢不兩立才對,爲什麼你會說商曉翾幕後主使是蓋聶?這一點也說不通,我不相信。”

 “江小姐不要着急,這不是還沒說完嗎?”那人慢條斯理的,“世人只道蓋寅伯老來得子,快六十歲的時候生下蓋公子,可是世人都不知道,蓋公子其實和商曉翾才是同父同母的姐弟,只不過被人掉包了。”

 這倒是挺震驚的,我簡直是下巴都掉下來了。

 李牧隱微微詫異:“你說的可真?”

 那人點頭:“千真萬確,騙你我出門就被車撞死。是蓋公子親口對我們老大說的……現在你們總該相信我說的話了吧,蓋老夫人可是厲害人物,她怎麼會允許自己一手創辦的公司落入外人之手呢?聽說她用一種藥控制住了蓋公子,讓他爲其所用……”

 我搖頭,冷笑起來:“我不相信,蓋聶告訴過我,他們一家人都很討厭商曉翾一家,他怎麼會是商曉翾同父同母的弟弟呢?我爸爸手裏又有什麼東西,是他們非要得到的呢?”

 那人搖頭:“這我可就不知道了。”

 他想了想,又道:“大約是和蓋家大公子的死有關,傳言他是被人害死的。蓋老夫人一直在找兇手……我知道的真的都告訴你們了……李少,你要相信我啊。”

 李牧隱略一沉思,和姜東交換了一個眼神,對着手下人示意,要他們把人帶走。

 我衝上前去,揪住那人的衣領厲聲問:“你既然知道那麼多,那你告訴我,k是誰?”

 “k?”他愣了愣,搖搖頭,“我不知道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們了。”

 “不可能,你都知道蓋聶的身世,你會不知道k是誰麼?”

 李牧隱拽着我:“小江,冷靜……”

 我聲嘶力竭:“你要我怎麼冷靜,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誰知道是不是商曉翾叫他來騙我?既然他跟吳德志那些人是一夥的,爲什麼那四人死了,他還好生生的活着?”

 那人捶胸頓足的:“李少可要爲我證明啊,我之所以沒死,是因爲沒有跟他們去北京……但是就在你們找上我之前,已經有人來暗殺我了,所以李少你要幫我……”

 李牧隱對着我點頭,證明男人說的情況屬實。

 我掏出電話,點開那張匯款單。遞到那個人面前,平復了自己的情緒:“你再看看,看清楚了,到底知不知道k是誰?”

 我的手都在顫抖,那人死死盯着我的,看了一會兒他自言自語的:“這個簽名看起來好面熟啊。”

 我屏息以待,盯着他的早已嚇得發紫,就怕他說出我不想聽的話出來。

 還好還好,半分鐘之後他一拍腦門:“我想起來了,我們老大曾給我們看過一張三千萬的支票,上面就有這個簽名。”

 我的呼吸都疼起來:“三千萬的支票,你確定是這個簽名嗎?”

 他點頭:“十二萬分確定,如假包換,肯定是蓋公子的簽名。他的英文名好像就是k打頭的,具體叫什麼我不清楚,江小姐你可以去查。”

 李牧隱使個眼色,兩個保鏢上來對着那人後脖頸一下,那人悶哼一聲暈了過去,被人扛着出去。

 李牧隱叫人進來把爸爸搬出去,大家都沉默着,姜東看着我用在百度百科上查蓋聶的資料,眉眼皺起來。

 資料上顯示,蓋聶的英文名叫kenny……

 kenny,kenny,k……

 我無力地握緊,靠在姜東身上,覺得好冷。

 一切弄好之後。李牧隱拉着那老頭到僻靜處,掏出一個信封塞過去。

 老頭子不要,說不合規矩,說在這裏工作了幾十年,見過的事情多了,他也無能爲力。

 李牧隱摁住他的手:“這段時間,你把他照顧得很體面,多謝了。”

 那老頭嘆息了一聲,點點頭收下了信封。

 我哭得頭都要炸開了,本來是要去陪爸爸的,那車是特製的,以防屍體腐爛,姜東怕寒氣太重,非得拽着我坐前面的車。

 一路上我都在想一個問題,那個人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蓋聶跟商曉翾真的是那樣的關係嗎,他們真的聯手害死了我爸嗎?

 這段時間他對我這麼濃情蜜意的,究竟是爲了什麼?

 回到康城,奶奶和顧良書一家還有隔壁李奶奶一家全都到了,地點是李牧隱幫忙找的,設備什麼的跟殯儀館差不多。

 奶奶一看見我爸就哭,拽着不鬆手,這是我爸出出事以來老太太第一次看見自家兒子,哭得暈過去。

 安頓好我爸之後,我坐在冰櫃面前,沙啞着聲音:“我想陪陪我爸。你們先出去。”

 全部人出去了,我就那麼看着我爸,他身上的冰一直凍結着,我知道他很冷,我很想找點棉被棉衣的給他蓋着,可是姜東說,必須這麼凍着,否則屍體會腐爛。

 “爸……”我泣不成聲,“對不起,是女兒不孝,沒辦法還你清白……但是你放心,那一天很快就會來……你相信我,我不會讓你白死的……”

 期間姜東不放心,進來看了我好幾次,最後他強制xin拽着我出去。

 顧良書一家和李奶奶一家都是眼睛紅紅的,李奶奶拉着我的手:“小江啊,我們從來不相信你爸是那種人……有用得着我們的地方,你儘管開口。”

 顧阿姨聲淚俱下:“你說那麼強壯一個人,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在塢城他到底經歷了什麼?那些禽獸,他們對你爸做了什麼?”

 顧叔叔攬着她:“好了好了,小江夠難過了,你別再刺激她。”

 他們走了沒一會兒奶奶就醒了,她老太太狀態相當糟糕,連起牀的力氣都沒有了,病怏怏靠在那裏。盯着天花板不說話,只是渾濁的眼淚很快沾溼了枕頭。

 好像就是那麼一個多小時,奶奶的白頭發更多了也更蒼老了,我突然後悔,帶爸爸回來的時候,姜東是徵詢過我的意見的,要不要瞞着老太太。

 我果然選擇了告知,老太太一直記掛着兒子,一直想要見一面,只是我沒想到,奶奶的反應激烈到這種程度。

 我們三個人坐在她面前,一句話不敢說,就連喘氣都小心翼翼的,就怕老太太突然又發作。

 過了很久很久,奶奶轉動了一下眼珠子,聲音裏全是絲絲密密的痛:“小江,化了吧,送回祖墳安葬。”

 我沒想到奶奶說的會是這個,但是我也瞬間明白了她爲什麼會做這個決定,死者爲大,而還他清白這件事佈滿荊棘,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有結果,爸爸耗不起。

 我點點頭:“好,我會辦好。”

 奶奶沉默,只是無聲地哭,又過了很久。她抓住我的手:“小江,把你小叔找回來,這個家,不能散了。”

 我點頭應了一聲,老太太突然呼吸困難起來,李牧隱叫來的醫生趕忙上前,用枕頭被他的頭墊高。

 可是就在那一剎那,奶奶突然劇烈地咳嗽,然後噴出一口血來。

 我嚇得尖叫起來,醫生採取緊急措施,提議最好是住院治療。

 晚上十點多奶奶終於睡着了,因爲常年住院吃藥的關係,她對醫院有一種莫名的排斥,我們三個人輪番勸了大半天,她才勉強同意住兩天。

 她睡下以後我們三個人就在走廊上坐着,誰也沒有說話,但是我相信我們三個人都在想一個問題:接下來怎麼辦?

 最終李牧隱問我:“有什麼打算?”

 我把頭埋在膝蓋間,聲音壓抑着無邊的憤怒卻又無可奈何:“麻煩你先幫我查一下商曉翾和蓋聶的關係,等落實了,咱們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他點點頭,眉頭緊鎖着:“也只有這樣了。你放心,我的人一直跟着商曉翾,一有風吹草動,我就告訴你。”